渐远

　　一
　　苍茫的草原一望无垠的绿色，连绵到远方湛蓝的苍穹，朵朵白云，就像这些憨懒的绵羊。牧羊的少年枕着手臂，瞳孔里映出晶莹的天空，如同大海安谧。
　　日复一日的生活，千篇一律的风景，已叫少年厌倦。呼啸的夜风，刺眼的阳光，他开始想要逃离。
　　“一成不变的牧羊人，我是远方的英雄--”他曾对着成群的绵羊喊叫，惊得羊儿目光呆呆。 离开，是因为厌倦。
　　二
　　十八岁的生日，期待了很久的日子，少年背上了行囊。没有泪水的告别，轻轻道了珍重。颠簸的列车，载着少年的新奇，驶向远方的地平线。
　　裸露的黄土，葱郁的乔木，纷飞的蝴蝶，多美的世界呵。
　　灯红酒绿的城市，街道上步履匆匆的行人，就像木版画里的景色，面无表情，冷意森森。
　　少年蜷在街角，忆起青梅竹马的女孩，粉扑扑的脸蛋，嵌在大大的羊绒帽子里边，宛若罗敷，清秀可人。 他们是怎么离散的呢？少年闭上眼不经意的叹了叹气。
　　“你的信念是安定，我的心愿是远方。”
　　三
　　背井离乡的流浪者呵，何处是你栖息处？
　　推着砖瓦穿梭在鳞次梓比的高楼里；背着水泥蹒跚在不见尽头的台阶上；弓腰执帚缓行清扫别人的街道。夜里万籁俱静时，轻轻拭去身上的伤口渗出血迹，血肉模糊的脊背啊，也不曾不敢呻吟。
　　少年会偶尔想念那片草场，那些绵羊，那屡清风，温暖柔和的包绕着他的心，就像蚕茧。
　　苦难是生命的教科书。
　　这是少年心心念念的远方，真真切切的远方。
　　四
　　年少轻狂的热情退去，向生活妥协。
　　立业，成家，生子，老去。
　　硕大的城市，渺小的她和他。没有华丽的相遇，没有浪漫的邂逅，没有动人的婚礼。白头偕老，相依相伴，远离故土的流浪者，心心相惜，如此而已。
　　很少回草原的牧羊人，已经记不清苍茫的辽阔，记不清泛白的天空痴痴的向往，记不清那个笑靥如花的小女孩。
　　人们往往爱的是一个人，携手走到最后的，往往是另一个人。
　　这样挺好的，平淡相守。
　　五
　　尘封的记忆里只那么些轻若鸿羽的片段，诉说着回不去的过往。
　　犹记得女孩匆匆跑来，递过水壶，擦着脸上汗珠，“找你好久……”甘甜的水沁入心脾神清气爽，牧羊少年腼腆的笑：“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不会口渴。”
　　有些人，因为自己执着的离去，成了过客，不复相见。
　　妻不离不弃，贤淑温柔。生活依旧艰辛，枯燥乏味。但此刻的牧羊人对于新事物热切向往的火苗，已然湮灭。
　　趁着年少看尽远处风景，随着光阴担起责任。
　　远方，是那可望不可及的故土。
　　六
　　成群结队的绵羊，悠闲的咀嚼草的芬芳。目之所及，是绿色和阳光辉映的水粉画。呼呼的风声，唱着安谧的童谣。
　　牧羊的流浪者梦见了远方的美丽。
　　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安土重迁的人们深深的情结呵。 不愿归去。不愿归去。颠沛流离的人儿淡淡的哀伤呵。
　　流浪的牧羊人，流浪的籍旅客。 渐行渐远的生命旅途，回得去的是地点，回不去的是时间。
　　“我流浪在被世界隐藏的远方。”
　　兜兜转转，回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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