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丙午
“如在丙午之年,有丑陋的女孩出生,她既是从前被杀的鬼女转世。会为报仇给村子带来灾难。立即杀掉。”
平坂千草的婆家的村子有这样一个传说。
谈到丙午年,如果是“丙午年生的女人是克夫星”的迷信,千草也听说过。比如去年,就听说在山形发生了“驱除丙午运动”。据说是经常发生要在丙午年生孩子的家庭授人骚扰的事。不断流传下来的传说里,就像这样被称作“旧习”的,应该消失的东西,或是已经消失东西,在日本各地都有。
这村子的传说,正可以说是应该消失的旧习中的一个。而且和山形的例子比起来内容也很不和善。但如果按照常识来讲,现在不是那种迷信能够蔓延的时代。高速公路和新干线都通车了,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冰箱、洗衣机和彩电也普及了。不管是生活,还是文化,所有的东西都在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跃发展。两年前在东京举行了奥运会,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气氛也年年被拂去了。
虽这么说,那也只是通过报纸和广播才能感受到的。实际上,这栋一个人来住却太大的房子里,虽有冰箱却没有洗衣机,连电视也是黑白的。身边的东西和嫁过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区别。屋子的外边也是一样。拉开拉门,眼前的泥道的另一边就是广阔的庄稼地。周围群山环绕,走在田间小道上,便能看到和以前毫无变化的农机具。唯一有变化的,应该是村里的房子和村民的数量吧。和几年前比起来,少得惨不忍睹。除了这个以外,这片叫做朱磐的土地就像是时光停滞,被时代抛弃了一样。
或许是因为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这的人们仍然觉得杀子的迷信和鬼女的传说并不是虚构,而是普遍的东西。
——从外面嫁过来的我,还是不明白这个感觉——以前就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这个想法正是千草和其他村民的绝对性的代沟所在。
“因为家里有要分娩的人,所以赶快过来。但是这件事。包括家人有孕这件事,千万不要向外传。”
因为从榉家的老婆婆——榉筱江——来了这样的电话,千草便快步走在下雨的夜路上。
虽然丈夫开的小诊所随着丈夫去世便关门了,但因以前做过护士,所以若有小伤或感冒的求救,千草也会去的。虽然自己被叫去了,但这次是作为助产士。虽说千草有取得助产士的执照,但上一次坐为助产士工作的,不知是几年前了。不但有久违的紧张,而且这次还是对其他村民保密的分娩。很不可思议。
离开家的时候还是毛毛雨呢,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榉家只有男子,唯一的姑娘就是五年前嫁来的夏江小姐。但她在几个月前,高高兴兴地来汇报说她怀孕了。细想刚才的电话,筱江用了“怀孕和分娩都不要向外说。”,这样的说法。在朱磐应该没有人不知道夏江小姐有孕这件事,那就是说,除了夏江小姐,另外还有一个女性怀孕了。那会是谁?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藏起来呢?而且孩子生下来也藏不住,要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千草对去榉家这件事觉得可怕起来。
可能是有什么缘故,是家人不想要的孩子。虽然连这都不是什么令人舒服的想法,但要这么想下去,觉得一定会有更可怕的想法从黑暗中爬出来。千草细听着雨声,想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胶皮长靴好几次陷进黏糊糊的烂泥里,但仍向前走。手电筒的直直的光中浮现像白针一样的雨粒。在五米前中断,再往前就只有黑洞洞的空间了。
忽然想到,现在想要钻出产道而在粘膜中蠕动的婴儿,会不会也是这种心情。一定还不知道自己会诞生在哪里,有谁在等着,自己是什么样子。那或许是令人悚惧的。
穿过被树林围绕的短坡道,便看到了小小的亮儿。是榉家的房子的前面的电信杆上的电灯。有点靠不住的它,像希望一样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