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

　　想为那树写点什么的念头，已萌生在我心里头很久了。
　　那是一棵极为普通的树，真的，普通到连名字都不曾有。横斜的枝干，稀疏的树叶，虬曲的树根据还有许多用以刀刻的痕迹，像原本不不堪的面孔上几道丑陋的疤痕。
　　这样的一棵树，要他何用？不如砍了罢！来这儿的第一天，我便愤愤地想道。
　　那是一棵立在操场上的树，寒暑易节，枯树也逢春。几分绿意蹿上来了，那树便欣欣然地有了生机，像一个枯瘦的老头儿，可怜巴巴地向孩子们招着手，哦，手里还有几颗糖哩。
　　渐渐地，竟有孩子敢去玩儿了，调皮的男孩子握住藤蔓荡秋千，爬到枝头做个鬼脸。也有女孩子，文文静静地，倚在树下看书。巴掌大的叶片，“沙沙”地响，自为她送去一份荫凉。
　　男孩子、女孩儿都长大了，他们得用功，得考试，不能常到树那儿去，偶尔，男孩子去操场跑步，打打篮球，挥汗如雨后，不经意瞥到那树，竟也生出几分淡淡的失落。
　　间或女孩儿踢着石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树边上。叹了口气，轻抚树干，皱巴巴的，像老人历经沧桑的脸。女孩儿忽地想起，那些年，她器着塞进树洞里的纸条。那树越真好，默默地为她的成长守望。
　　也是的，在某个起了风的日子，整个树上的叶子被摇撼得沙沙作响。我仰起头，看那落叶纷飞，听那风声在耳畔呼呼作响，如泣如诉。蓦地，我想起了“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话。风你莫要鼓吹罢！有什么液体从褐色的躯干里缓缓地渗出来，那树，你也会流泪么？
　　那树终究还是被伐了，男孩子、女孩儿也没有等到树颓唐的老境，便匆匆临近了毕业。不久，在那里又新建了一座塑胶跑道的操场，而且比原来的规模更大、更漂亮。越来越多的男孩子、女孩儿来这里嬉戏、玩耍。
　　那树就好似从未有过，真的，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真是奇了，那树——你们知道的，呶，就立在这里，被砍的时候还是绿的，打开树干一看，树心早已被虫害给坏死啦。”一个清朗的午后，年轻的工人把最后一根钉子钉好，满不在乎地对同伴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