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见他朝自己走来,便一步步向后退去,不料却退到了墙上。他伸出双手,用力抓住她的臂膊,把它们按在了墙上。
“别笑了。”
“我笑是因为我替你感到难过。”
“难过——替我?还是替你自己难过去吧。”
“是的,上帝作证,我是替你难过,亲爱的,我漂亮的小傻瓜。这把你刺痛了,是不是?你是既不能忍受嘲笑,也无法容忍怜悯的,是不是?”
他止住了笑,身体前倾,使劲按住她的双肩,她感到肩膀生疼。他的脸变了形,靠得越来越近,嘴里还喷出一股浓烈的威士忌气味,直冲她的鼻子,熏得她不得不把脸扭过去。
“嫉妒,我?”他说,“哦,是的,我怎么能不嫉妒呢?我是嫉妒阿希礼·韦尔克斯。我怎么能不嫉妒呢?哦,别辩解,也别解释。我知道你肉体上是忠于我的。你想说的不就是这个吗?哦,这个我一向清楚。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很清楚的。我怎么知道?哦,因为我了解阿希礼,了解他这种人。我知道他是个非常体面的人,一个上等人。亲爱的,对你,或者对我,就不能这么说了。我们不是上等人,没有廉耻,是不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像绿色的月桂树那样郁郁葱葱,兴旺发达。”
“放开我。我可不愿意站在这儿受你侮辱。”
“我没有侮辱你。我是在赞美你肉体上的贞洁。但是你别想糊弄我。你以为男人都是十足的傻瓜吗,斯佳丽。低估你对手的力量和智慧,是要吃大亏的。我可不是傻瓜。你躺在我的怀里,心里却把我当成了阿希礼·韦尔克斯,你以为我不知道?”
她张口结舌,又惊又怕,面无血色。
“真是有趣,而且简直神奇之极。一张本该只睡两个人的床,现在却睡了三个人。”他稍微摇晃了一下她的双肩,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讥讽地微笑着。
“哦,是啊,你肉体上一直是忠于我的,因为阿希礼不要你。见鬼,如果他要你的肉体我也决不会吝惜的。肉体算得了什么——尤其是女人的肉体。但我可不愿意你把你的心,你那颗可爱、冷酷、无耻而固执的心交给他。可那个大傻瓜不要你的心,而我又不要你的肉体。我可以很廉价地买到女人。我要的是你的情,你的心,但我却永远都得不到,就像你永远得不到阿希礼的心一样。这就是我替你难过的原因。”
斯佳丽虽然既害怕又惶惑,但他的讥讽仍深深地刺痛了她。
“难过——替我?”
“是的,我替你难过,因为你真是个孩子,斯佳丽。一个哭着想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的孩子。那孩子即使摘到了月亮,又能拿它怎么样呢?你又能对阿希礼怎么样呢?是的,我替你难过——因为我看到你亲手抛弃了现有的幸福,却伸手去捞取永远不会使你幸福的东西。我替你感到难过,因为你确实是个大傻瓜,你连惺惺惜惺惺,乌龟配王八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就算我一命呜呼,兰妮小姐也命归黄泉,你得到了你尊贵无比、可亲可敬的情郎,你以为和他在一起就一定会幸福吗?哼,才不会呢!你永远都不会了解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他,你就像对音乐、诗歌、书籍和除了金钱以外的一切一样,一无所知。而我们俩,我可爱的妻子,只要你肯给我们半点机会,就可以幸福美满,因为我们太相似了。我们是一对无赖,斯佳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什么也不能把我们难倒。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的,因为我爱你,斯佳丽,我对你了解得非常透彻,这是阿希礼永远都做不到的。一旦他真的了解了你,他会鄙视你的……可是你偏偏要这样一辈子痴心地去想一个你无法理解的男人。而我呢,亲爱的,也只好继续从臭婊子们身上求得慰藉。我敢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比大多数夫妻都生活得好。”
他突然放开了她,转身摇摇晃晃向酒瓶走去。半晌,斯佳丽脚下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思潮起伏,浮想联翩,然而真要想抓住其中一个念头仔细思索一番,却又是枉然。瑞特说爱她。这是真心话,还是酒后胡言?抑或又是在恶作剧,拿她寻开心?阿希礼——月亮——哭着要摘的月亮。她飞也似的朝黑洞洞的过道奔去,仿佛在逃避恶魔的追赶。哦,但愿能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奔跑中她把脚扭了,便鞋也开了,半只脚露在了外面。她收住脚步,拼命甩着脚想踢掉便鞋。这时,瑞特一个箭步冲到了她身边,动作敏捷得像个印第安人。他气喘吁吁,呼出的气流像一股股热浪,迎面扑来。他把手伸进她的睡衣,摸到了她光滑的肌肤,并粗暴地将她拦腰搂住。
“你为了追求他,把我甩在了一边,逼着我去寻花问柳。上帝,今晚我的床只能容下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