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赖!说来也怪,这个词太刺人了。她不是无赖,她情绪激动地对自己说。至少,她不是存心想要当个无赖。她要做一名身份高贵的太太。刹那间,她一下子回想起多年前的情景:她看见妈妈走来走去的,裙子发出好听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粉气味,她那双忙碌的小手不知疲倦地为别人服务着,并受到别人的喜爱、尊敬和怀念。她的心突然一阵难受。
“你要是想惹我发火的话,”她疲倦地说,“那没有用。我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像应该的那样——循规蹈矩。也不像我受的教养所要求的那样心眼好并可爱。可我没办法,瑞特。真的,我没有办法。我还能干些别的什么呢?北方佬到塔拉庄园时,我要是——斯斯文文的话,那我、韦德、塔拉庄园和我们大伙儿会是什么样的遭遇呢?我原本该——可我甚至想都不愿想。乔纳斯·威尔克森要霸占那片家园时,要是我当时——心眼好并循规蹈矩的话,那我们现在会在哪儿呢。要是我性情温和、头脑简单,不与弗兰克软缠硬磨,硬逼着他了结那笔讨厌的债务,我们就会,算了,不说了。也许我是个无赖,可我不愿永远做无赖,瑞特。在过去的几年里——甚至在现在——我能干些别的什么呢?我又怎么能做另一种人呢?我一直觉得我是在暴风雨中划一条载得重重的船。为了让船继续航行,我得应付许多的烦恼,我不能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事,还有那些我能轻易摆脱的事,来打搅我,而且我也顾不上考虑礼貌周到和——嗯,诸如此类的事。我太害怕船会沉没了,所以我把看来不那么重要的东西都从船上扔了下去。”
“自尊、信誉、真理、德行,还有仁慈,”他沉着脸一一列举道,“你说得对,斯佳丽。在一条船就要沉没时,那些都不重要了。不过,看看你周围的朋友。他们要么带着整船的货,完完整整地,安全地把船靠到岸上,要么心甘情愿地坚持战斗,毫不屈服地沉没。”
“他们是一帮蠢货,”她直截了当地说,“在这个时代干什么都行。等我有了足够的钱,我也会按照你所喜欢的那样变好的。我会变得正正经经的。到那个时候我就能做个正经人了。”
“你能——可是你不愿意。打捞扔进海里的货物是很困难的,即使打捞上来了,往往也坏得没法修补了。我担心等你有条件把扔进海里的信誉、德行、仁慈啊什么的打捞起来,你会发现那些东西都被海水泡得变了样,没用了,我担心,会变成让人发笑的、奇形怪状的东西了……”
他突然站起身,拿起了他的帽子。
“你要走了吗?”
“对。你松了一口气吧?我要让你残存的良心来处置你。”
他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那个孩子,伸出一个手指头让她抓。
“我想弗兰克乐坏了吧?”
“啊,当然。”
“想必他对这孩子有许多计划吧?”
“啊,哟,你知道男人对他们的孩子有多傻。”
“那么,告诉他,”瑞特说着,突然停住了,脸上显出古怪的神情,“告诉他,如果他想看到他对孩子的那些计划实现,夜晚还是经常待在家里的好,别像现在这样老往外跑。”
“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告诉他在家里待着。”
“啊,你这坏家伙!暗示可怜的弗兰克会——”
“啊,我的天哪!”瑞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并没有说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混!弗兰克!啊,我的天哪!”
他走下台阶,一路仍哈哈大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