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来也很穷!你刚才说过你父亲把你赶出了家门,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斯佳丽说着,气呼呼的,“我本以为你会了解和同情阿希礼的!”
“我确实了解他,”瑞特说,“可我要是同情的话,那才是该死哩。投降后,阿希礼比我被赶出去那会儿要有办法得多。至少,他有朋友们收留他,而我却是《圣经》中被亚伯拉罕摒弃的依实玛利。可阿希礼为他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呢?”
“要是你拿他和你自己比较的话,你这骄傲的家伙,喂——他跟你不一样,感谢上帝!他才不会像你那样弄脏自己的双手,跟提包客、叛贼和北方佬一起捞钱。他洁身自好,行为可敬!”
“他可并不太洁身自好和行为可敬啊,他没有拒绝一个女人的救济和钱嘛。”
“他还能干些什么别的呢?”
“为什么要由我来说呢?我只知道在我被赶出来那会儿和现在我自己所干的事。我也知道别人干了些什么。我们在文明的毁灭中看到了机会,而且尽情利用了这个机会,有些人用正当的手段,有些人则用不正当的手段。而且我们现在仍然在尽量利用这个机会。在这个世界上,阿希礼那样的人有着同样的机会,但他们却白白放过了。他们不精明,斯佳丽,只有精明的人才配活下去。”
她几乎没听到他正在说的这些话,因为在几分钟前,他一开始说话的时候,有件往事隐隐约约闪现在她的脑海中,现在这件事清清楚楚地重现了。她记起了那吹过塔拉庄园的瑟瑟寒风,阿希礼站在一堆圆木旁,眼睛望着她身后。接着他说话了——说了些什么?某个古怪的外国名字,听起来好像是渎神似的,还提到了世界末日。她当时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可现在渐渐有了个模模糊糊的了解,而且是带着腻烦、厌倦的心情。
“哦,阿希礼也说过——”
“什么?”
“有一次,在塔拉庄园,他说了一些关于众神——没——没落,关于世界末日,还有诸如此类的蠢话。”
“啊,众神末日!”瑞特的眼光带着兴趣尖利起来了。“还说了些什么呢?”
“啊,我记不清楚了。当时我没怎么注意。可是——对了——还说了坚强的熬出头来活下去,软弱的就被淘汰。”
“啊,原来他是知道的。那么,对他来说,那就更艰难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知道,而且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会纳闷一辈子那失去了的魅力消失在哪儿。他们只会在骄傲和没用的沉默中痛苦下去。可他懂。他知道自己已被淘汰了。”
“啊,他没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他就不会被淘汰的。”
他默默地看着她,棕色的脸看上去好像挺平静。
“斯佳丽,你是用什么办法让他同意到亚特兰大来并经管那个锯木厂的?他激烈地反对过你的想法吗?”
她猛地回忆起杰拉尔德葬礼后跟阿希礼在一起的情景,可马上又撇开了回忆。
“哦,当然没有,”她气愤地回答道。“我一对他说我需要他的帮助,因为我不相信那个小窝囊废能经管好我的厂,而弗兰克太忙,帮不了我,我马上又要——嗯,生埃拉·洛雷纳,你看。他就很高兴地来帮我解决困难来了。”
“动用做妈妈的权利是愉快的!原来你是这么说服他的。好吧,你现在已经把他摆在了你要他担任的位置上了,可怜的人,被你用欠你的情束缚着,就像那些囚犯被铁链束缚着一样。我希望你们两位都快活。不过,我在一开始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就说过,不管你多么不爱惜你体面的太太身份,也不管你再耍什么小小的鬼花招,都别想从我这儿弄到一分钱,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太太。”
她既愤怒、失望又痛苦。她已经盘算了一些时候,准备再向瑞特借些钱,在城里的商业区买一块地,在那儿兴办一个木料场。
“没你的钱,我也能行的,”她嚷着说。“约翰尼·加勒吉尔经营的锯木厂赚了钱,并且赚得很多,因为我不用雇被解放了的黑人,我还放了一些钱出去,作为抵押借款,我们的店铺还从跟黑人的交易里赚了大量现钱。”
“可不是嘛,这我听说过。你真聪明,骗走投无路的人、寡妇、孤儿和无知无识人的钱!可是要是你一定要偷的话,干吗不偷有财有势的人的钱,偏偏要偷穷人和软弱的人呢?从罗宾汉时代一直到现在,那一直被认为是合乎崇高的道德的。”
“因为,”斯佳丽马上说道,“偷——这可是你的说法——穷人要容易和安全得多。”
他默不作声地笑着,笑得肩膀都摇晃了。
“你真是一个好样的、诚实的无赖,斯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