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佩蒂勉强应了一句。她无话可说,看她那样子真像恨不得死了才好。她用恳求的目光看了看两个姑娘,两个姑娘还是连头都不抬一下,于是就转而把希望的目光投向彼得大叔那笔挺的背影。她知道车厢里说的每一句话大叔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真希望他会转过头来说上几句,这种情况在过去是常有的。她希望他说:“好了,多莉小姐,你就别再难为佩蒂小姐了。”但是彼得大叔毫无动静。可怜的佩蒂明白,彼得大叔打心眼儿里就不喜欢瑞特·巴特勒。她只好叹了口气,说:“好吧,多莉,如果你真的觉得——”
“那还会有假!”梅里韦瑟太太干脆利落地抢着回答道。“我真不明白你当初是什么魔鬼缠了身,竟会把这么个人待为上宾。今天下午出了这种事,这城里只要是规矩人家,谁也不会再跟他来往了。你得拿出点勇气来,今后绝不能允许他进门。”
她严厉的目光盯住两位姑娘。“我希望你们俩也听仔细了,”她接着又说,“因为你们也有不是,你们对他太殷勤了。你们要客客气气地告诉他,不过意思不能有一点含糊:你们家决不欢迎他那样的人,也别听他那套大逆不道的话。”
斯佳丽心里早已在翻腾了,她仿佛一匹野马,被一只陌生的手粗暴地拉了一下笼头,真想立起来发发威。可是她怎么敢开口呢。弄得不好,梅里韦瑟太太又要写信去向母亲告状了。
“老肥牛!”她心里骂道,由于窝着一腔怒火,所以涨得满面通红。“我真恨不得痛痛快快地当面骂你一顿,你这条霸道的老肥牛!”
“真没想到我这老而不死的人今天竟会听到有人对我们的正义事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梅里韦瑟太太越说越激动,此时此刻已是义愤填膺了。“我们的事业是正义而神圣的,谁敢说不是就该死!希望你们两位姑娘今后干脆别再答理他——哎呀,兰妮,你这是怎么了?”
玫兰妮脸色苍白,两眼睁得大大的。
“让我别再答理他办不到,”她低声说道,“我可不能待他无礼。要我从此不让他上门我也办不到。”
梅里韦瑟太太就像重重地挨了一拳,噗的一下泄了气。佩蒂姑妈厚厚的嘴巴一下张开了,彼得大叔回过头来一下子看傻了眼。
“嘿,我怎么就没勇气说这话呢?”斯佳丽又嫉妒又羡慕地想道,“这小兔子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居然敢顶撞梅里韦瑟老太?”
玫兰妮的手都在发抖了,不过她还是急急忙忙地接着往下说,好像生怕时间一拖久,自己就会失去勇气似的。
“我不能因为他说了这样的话,就不以礼待他,因为——他公然直接说出这种想法固然是冒失了点——太欠考虑了——然而——这跟阿希礼的想法却是一致的。既然他的想法跟我丈夫的想法一致,我也就没有理由不许他上门。不然就未免太做作了。”
梅里韦瑟太太已经缓过气来,于是便又发动了进攻。
“兰妮·汉密顿,我活了一辈子还没有听过这样的一派胡言!韦尔克斯家从来不出胆小鬼——”
“我没说阿希礼是胆小鬼,”玫兰妮的眼睛里渐渐露出了怒火,“我说他的想法跟巴特勒船长是一致的,只是话说得不一样罢了。他也不至于会跑到音乐会上到处乱说自己的想法。不过他在信上都跟我说了。”
斯佳丽一想起那些信,良心上就又觉得一阵不安。她拼命地回想着:阿希礼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玫兰妮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她偷看了那些信,多半看完了就忘了。所以当时就想:玫兰妮准是疯了。
“阿希礼在信上说,我们实在不应该跟北方佬打仗。我们打这个仗是上了政治家和演说家的当了,他们满嘴口号,宣扬的都是偏见,”兰妮说得飞快,“他说,这场战争给我们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真是说什么也不值得。他说,我们打这个仗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自豪的——因为我们得到的只是苦难和屈辱。”
“啊,原来是那封信!”斯佳丽想起来了,“信里难道真是这意思?”
“我不信,”梅里韦瑟太太口气仍很强硬,“你准是误解了他的意思。”
“我才不会误解阿希礼的意思呢,”尽管嘴唇在哆嗦,但玫兰妮回这句话时还是沉住了气。“我对他再了解不过了。他的想法跟巴特勒船长完全一样,只是他不会冒冒失失对人乱说罢了。”
“你真不害臊,竟拿阿希礼这样的正人君子去跟巴特勒船长这样的无赖相比!我看大概你也认为我们的正义事业连个屁都不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