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语的前途
一
阿拉伯语的前途如何?
语言是整个民族或其总的民族性的创造现象的一种。如果创造力平息了,语言也便停下前进的脚步。停步中包含着后退,后退里包含着死亡和消逝。
那么,阿拉伯语的前途取决于操阿拉伯语的所有国家中存在的——或不存在的——创造思想的前途。如果那种思想存在,那么,阿拉伯语的前途就像其过去一样光明远大;假若那种思想不存在,那么,阿拉伯语的前途就像其姊妹古叙利亚语、希伯来语的今天。
何为我们称谓的创造力?
一个民族的创造力,就是前进的原动决心。创造力就是民族心中的饥和渴以及对未知一切的向往,是精神中一系列日夜渴望实现的梦想,但并非实现一端上的一个环,而是在另一端为生活增加新的一环。创造力于个人是聪明才智,于集体是热情火力;个人的聪明才智就是将集体的无形倾向化为可以触摸到的东西的能力。在蒙昧时代蒙昧时代,指伊斯兰初期的过渡性阶段。诗人在成长壮大,因为当时阿拉伯人处于成长壮大的情况下。古典文学时代,诗人开始分支,因为当时伊斯兰国家处于分支的情况下。诗人起步、上升、变化,时而是哲学家,时而成医生,时而当天文学家,直至困神骚扰阿拉伯语中的创造力,于是进入梦乡,在睡梦里,诗人变成作诗者,哲学家变成演说家,医生变成算命先生,天文学家变成了占卜师。
如果上面的说法正确,阿拉伯语的前景将要看操阿拉伯语的所有国家的创造力。如果那些国家独具民族性或精神上团结一致,那种民族性的创造力经过久眠之后已经醒过来,那么,阿拉伯语的前途像过去一样光明远大;如若不然,情况则相反。
二
欧洲文明和西方精神会对阿拉伯语产生什么影响呢?
影响是一种形式的食粮,语言从外面将之取来吃到嘴里,经过咀嚼咽下去,有益的东西化为语言的活的成分,就像一棵树那样,将阳光、空气和土的成分化为枝叶和花果。但是,如果语言没有臼齿咀嚼,没有胃进行消化,那么,食物将白白地走去,相反还会变成致命的毒药呢。多少树木试图在阴影下生存,一旦移到太阳光下,便会凋谢死亡。有道是:有者因受赠而发财,无者因付出而更加贫困。
西方精神是人类的一个角色,是人类生活里的一个篇章。人类生活是一巨大队列,经常向前迈进。语言、政府和信念都是由飞扬在道路两侧的金色尘埃组成的。走在这个队列前头的民族是创造者;创造者是影响者。走在队列后段的民族是模仿者;模仿者是受影响者。当东方人走在前面,西方人跟在后头时,我们的文明对他们的语言产生过巨大影响。而现在呢,他们走在前面,我们变成了后跟者,自然他们的文明要对我们的语言、思想和道德有巨大影响。
不过,过去西方人吃我们烹饪的东西,经咀嚼咽入肚子,将有用的东西化为西方存在中的活的成分。而现在,东方人则吃西方人的烹饪品,倒是咽到肚子里去了,但变不成他们自己实体中的活的成分,却成了半西方的东西。这就是我所惧怕和感到烦恼的。因为这向我表明,西方时而像个臼齿已经脱落的老翁,时而又像个没长臼齿的婴孩!
西方人精神是我们的朋友,又是我们的敌人。如果我们能够制服它,它就是我们的朋友;如果我们被它制服,它就是我们的敌人。如果我们向它敞开我们的心,它是我们的朋友;如果我们把心交给它,它就变成了我的敌人。如果我们从它那里得到适合于我们的东西,它就是我们的朋友;如果我们把我们的灵魂置于它的状态中,它就是我们的敌人。
三
阿拉伯国家当前政治发展会产生什么影响?
西方和东方的作家、思想家一致认为,阿拉伯国家处于政治、行政和心理上的混乱状态中。多数人认定这种混乱将导致破坏与消亡。至于我,则要问:“这是混乱,还是萎靡不振?”
假若是萎靡不振,那么,这种萎靡是每个民族的终点、每国人民的结局——萎靡就是困倦式的临终、睡眠式的死亡。
假若真的是混乱,那么,混乱是合法的,倒常是有益的。因它表现的是隐藏在民族精神中的东西,以醒代替微醉,以苏醒代替昏迷,如同暴风决意动摇树木,并非为了将树连根拔起,而是要刮掉它的枯枝,扫去它的黄叶。假若在一个仍然处于一些原始状态的民族中出现混乱的话,那么,清楚地表明这个民族的个人身上存在创造力,整个民族在作准备。薄雾是生活教科书中的第一个词,但不是最后一个词;薄雾就是混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