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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挺住就是胜利

她浑身颤抖了一下,摇摇头。“不,不能那么干。得有个人道一点的办法。等等吧。”

但问题不久就迎“棒”而解了。早上,几次实验之后,我找到了中桅的平衡点,在那上面几英尺的地方,固定好了起吊滑车。我起吊,美谛抓住绞盘手柄绕着绳。要是绞盘好用,是不会太费力的,但每绞起一寸,我都使出全身的力量。我经常停下来喘气——事实上,我喘息的时间比工作的时间还长。有时我怎么也绞不动了,美谛也一只手抓住绞盘把手,另一只手把她那娇小的身躯的全部重量加上来帮助我。

一个小时过去了,单滑车和双滑车在“人字吊”顶上碰了头,我再也吊不动了,但是桅杆还没有完全荡进船里,大头还靠在左舷栏杆外面,小头已伸到右舷外很远的水面上。我的“人字吊”太矮,全部工作都白费了,可我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失望了。我对我自己、对绞盘、“人字吊”和起吊滑车的能力都有了更大的信心。办法总会有的,要靠我去想。

我正想着,海狼上了甲板。我们马上注意到了他有点异样,更显蹒跚和虚弱了。他从舱房左舷走来时,显得颤巍巍的。他在舵楼楼梯口晃了一下,一只手擦着眼睛(那动作我很熟悉),却从楼梯上撞了下来——在主甲板上跌跌撞撞,几乎摔倒,手臂在空中抓着。终于抓住了“狗窝”的楼梯,摇摇欲坠地站了一会儿,终于两腿一软,身子一蜷,倒在甲板上了。

“又发作了。”我对美谛低声说。

她点点头,她的眼圈红了。

我们来到他面前,他仿佛没感觉到,抽搐着,喘息着。美谛去照顾他,抬起他的头,让血液往下流,又打发我到舱房去取枕头,我还加上了毛毯。我俩让他躺舒服了。我摸了摸他的脉搏,脉搏跳动稳定有力,很正常。这叫我迷惑了,也疑虑了。

“要是他是假装的会怎么样?”我仍然把住他的脉,问道。

美谛摇摇头,眼神带着责备,我把住的那只手腕,突然从我手下猛翻上来,一下钳住我的手腕。我蒙了,一声狂叫,夺口而出。我一眼瞥见那张脸,狠毒、得意,另一只手一下钳住了我的身子,那手把我拽了下去。

他一只手从我背后钳住我的两条胳臂,我无法动弹。另一只手放开我的手腕,向我的颈子箍来。我尝到死亡的苦味,那是我自找的。我怎么相信了他,让自己进入猿臂的势力范围?我感到一只娇小的手也来到了我的喉咙上。那是美谛的手,想掰开那只要掐死我的手,却无用。她放了手。一声凄厉的尖叫,那是一个女人心碎的呐喊,猛扎进我的心。马丁尼号的情景重现眼前。

我的脸贴着海狼的胸,什么也看不见,但我听见美谛转身飞跑了。事情突如其来,我丝毫没有晕眩之感,却仿佛经历了无数的世纪。我听见美谛又飞跑回来。这时,我猛然觉得身子下的那人一下软了。嘴、鼻望外喷气,胸膛在我身子的压力下,塌了下去。不知道是因为出了气还是他明白到自己无能为力,他喉咙里发出颤声,箍住我颈子的手松了,我呼吸起来,那手颤抖着又箍紧了,但即使他那超凡的意志也挡不住崩溃的力量。他那意志冲垮了,他晕厥了。

海狼的手最后颤抖了一次,放松了我的喉头,美谛的脚步声已非常接近。我一滚,到了甲板。大口喘气,眼睛在阳光下眨巴着——我的目光一下接触到美谛的脸,她的脸苍白,但镇静,惊讶和欣慰交织。她高举的一根大棒把我的目光猛拽过去,她随着我的目光望向它,好像被毒虫咬了一下,大棒从手上坠下来,“咣”地砸在甲板上,我的心底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快慰。她的确是我的老婆,像野人的配偶那样,跟我一起战斗,为我战斗。她心中所有的野性被激发了,抛开自己的文化教养,扯掉文明——那柔软的锁链,那本是她惟一熟悉的生活。

“我的爱人!”我翻身爬起,叫道。

她一下扑进我的怀抱,在我的肩头上抽泣起来,我抱紧她。那七彩闪动的褐发,缀满无数灿烂的小宝石,那比国王宝库的珠宝珍奇得多。我低头吻了吻她的秀发,轻柔得连她都不知晓。

我的思想清醒了。她毕竟是个女人,在危险过后,在她的保护者或受到威胁者的怀里需要哭出脱险之感。我若是她的父亲或是兄弟,情况不会有多大差别。何况时间地点都不合适,而我又希望获得更好的权利,再宣布我的爱情。在我感到她从我的拥抱里退开时,我再一次吻了吻她的秀发。

“这一回是真发作,”我说,“跟让他瞎了眼的那次一样。他起初是假装的,但就在假装中把病引发了。”

美谛已在重新安排他的枕头。

“不行,”我说,“这不是时候。在他无力时抓到了他,就得继续让他无力。我们今天起就住在舱房里了。海狼得到狗窝去住。”

我扣住海狼腋下,把他拖到了升降梯。美谛按我的意思找来了一根绳。我把绳从他两腋下穿过,在门槛外稳住了,再把他从梯口放下了楼梯,让他落到地板上。我无法直接把他拖上床,但在美谛帮助下,我先抬起他的肩膀和头,搁在下铺床位边上,再让他滚了进去。

这还不够。我想起了他特别间里的手铐。他喜欢用那东西铐他的水手,不喜欢用船上老式的笨重铁镣。我们离开海狼时,他已拴上了脚镣手铐,躺在那儿。多少天以来,我第一次自由自在地呼吸了。

我上了甲板,行进在轻飘之中,时时压在肩上的重负没有了,和美谛更亲近了。我俩并肩走在甲板上,我不知道她是否也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