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实在在是一出新演出,是一场高明的消遣。灵巧的黑色身躯张弓拉弦,射出一箭又一箭,弓弦拔动的嘣嘣声和飞矢的嘶嘶声穿越野兽的咆哮和观众们赞叹的呐喊,狼、熊和黑豹倒地死去,死去的还有所有仍旧在角斗场里有一口气的人,一只受了伤的狮子向各个方向嗥叫,愤怒得鼻子处成了一条线,它拼命用露出白牙的大嘴去扯那根埋进肉里的箭,想使劲地把箭给咬碎,别的狮子在痛苦地呻吟。小块头的捕食者们不是在角斗场里没头没脑,慌慌张张地乱撞,就是把脑袋往关闭的栅门里塞,箭矢不停地从空中划过,直到角斗场上的一切活物全都停止了垂死时痛苦挣扎的最后一颤。
几百个奴隶涌进塞场,他们扛着锹,铲,扫帚,推着手推车,拿着打扫内脏和大堆石沙的笆箕,一波人接着一波人,整个角斗场上一片热火朝天,沸沸扬扬。尸体、血迹和臭气很快被清除。角斗场地面被翻动、耙平,又新盖上了厚厚一层的沙土。一群丘比特跑进来,撒下玫瑰花和百合花的花瓣和各种花朵。香炉重新燃起,顶棚被打开,因为此时午后的斜阳已经低垂,人们期待万分地互视着,大声猜测他们这天还能看到什么。
他们所看到的出乎所有人意料。恺撒早些时候就离开了包厢,现在,他出现在撒满了鲜花的角斗场上。他身穿紫色披风,头戴一顶黄金桂树树叶打造的重冠,手里拿着一把白银做的竖琴,十二个手捧齐特琴的歌手一脸肃然地齐步走在他身后,而他则龙行虎步地走入角斗场中央,向观众们鞠了几次躬后,他抬眼望向天空,仿佛在等待灵感。
接着,他拔弄琴弦,开始吟唱他写给阿波罗的颂歌。
“啊,光芒万丈的拉托那之子,
忒涅多斯,开俄斯和克里索斯的统治者,
您是不是密切关注过神圣的特洛伊?
您有没有将其置于阿尔戈斯人的怒火下?
为了您的荣耀,祭坛永远熊熊燃烧,
享用圣火的人,
和特洛伊人的鲜血同埋地下的人是您吗?
老人们向您举起了他们颤巍巍的臂膀,
啊,将银弓拉得满满的弓箭手啊,
母亲们对您诉以热泪盈眶的哭泣,
这哭声发自她们的内心,
乞求您放过她们年幼的子女,
见此哀容,顽石也会点头,
可是您,啊,史鸣修斯,
您的感情比石头还要冷清!”
这颂歌渐渐变成了一首哀婉悲切的,满载着痛苦的挽歌,竞技场内鸦雀无声,恺撒自己也动容得无法继续唱下去,迫不得已停了下来,不过短暂的间隔后,他又续上了唱词。
“您的神圣里拉琴能否使
心灵的哀伤和祈求的呼喊停止?
哪怕是今日,听到这首悲歌时,
那泪盈于睫的眸子?
想起了烟尘缭绕的
大火,大难和大灾的那一日,
那时你在何方,史鸣修斯. ”
唱到这儿,他的声音哽咽,眼睛湿润了。维斯塔贞女们的眼里有了泪水,民众们一声不响,直至他唱完,随后,暴雨般的掌声忽地响起,掌声持续不停。
与此同时,从一直被打开通风的大出入口,传来了外面大车的吱嘎声,血淋淋的基督徒残骸——不管是男的,女的,还是孩子们的——被大车运往可怕的停尸所,或者说是坟坑里。
使徒彼得用双手抱住脑袋,在心中默默地呐喊:
“主啊!主!你任命统治世界的这个人是谁?你还想在这里建立你的都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