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追上我们了!”火车司机大喊一声。“火车头上挤满了许多怪模怪样的人,就像是古代的卫兵。他们在挥舞着战戟!还有警察,戴着头盔,挥着警棍,还有一些戴着高帽穿着破烂的人,显然是便衣警察,老远我都看得出来,错不了。他们手里挥舞的是手枪和手杖,他们挥舞着,叫喊着,而且都喊着同样的话:‘停车!停车!停车!’”
这时,蟾蜍一下子跪在煤渣上,双爪相扣,举了起来,像是在祈祷。他大声哭喊道:“救救我,求求你救我,亲爱的好心的火车司机先生!我把一切都告诉您。我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是一个普通洗衣工,我也没有孩子,什么孩子都没有;我是蟾蜍,就是那个有名的很受欢迎的蟾蜍先生,是一个地主。我刚刚逃出来,凭我的胆识和智慧从一个恶心的地牢里逃出来。是我的敌人把我扔进去的。要是我再次落到那个火车头上的人的手里,等待着我可怜的不幸的无辜的蟾蜍的,将又是镣铐加身、吃面包加水、睡稻草垫的悲惨的命运啊!”
火车司机严肃地看着地上的蟾蜍,说:“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进牢房?”
“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怜的蟾蜍说着,脸色通红。“我只是借了一辆汽车,当时车主人正在吃午饭,那会儿他们用不着车,我没有想去偷车,真的。可是大家,尤其是法官们,却把这种没想后果的冲动行为看得很严重。”
火车司机神色凝重地说:“我担心你的确是个邪恶的蟾蜍,按道理,我应该把你交给司法机关。可是你显然身陷麻烦和不幸之中,所以我不会抛弃你的。一方面,我不能忍受汽车;另一方面,我不能忍受在自己的火车上被警察吆来喝去的滋味。再说,我看到谁掉眼泪,就感到难受,心里发软。所以,振作起来,蟾蜍!我会尽力帮你的。我们能胜过他们!”
他俩一锹一锹拼命地加煤,锅炉怒吼着,火花飞溅,火车摇晃着向前飞驰,可是他们的追逐者仍然在慢慢拉近距离。火车司机叹了一口气,用棉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恐怕没用了,蟾蜍。你看,他们的车头更好,跑得多快!现在我们只剩下一个办法,就看你的运气了,所以你要好好听我说。我们前面不远处有一条长长的隧道,穿过隧道,铁路要经过一片浓密的树林。我现在要加足马力全速前进,而别的火车自然就要放慢速度,因为害怕出车祸。一出隧道,我就会关掉蒸汽,拼命拉紧制动刹,要是我稳妥地做到这一点,你就必须跳下车去隐藏在树林中,要不然他们从隧道穿过就会发现你。在这之后,我会继续全速前进,他们要是愿意,也可以继续追我,爱追多久追多久,爱追多远追多远。现在注意,我说跳时你就跳!”
他们又加上一些煤,火车疾驰进入了隧道,引擎轰鸣着撞击着急速前行,终于冲到了隧道的另一侧,又进入了清新的空气和宁静的月光之中,铁道两侧树林幽暗,对他们极为有利。火车司机切断蒸汽,拉上制动刹,蟾蜍走到踏板上,当等车速放慢到几乎步行的速度,蟾蜍听到司机大喊一声:“注意,跳!”
蟾蜍纵身一跳,沿路堤滚了一小段距离,还好没有受伤,连忙爬起来,爬进树林躲藏起来。
等他偷眼看看的时候,火车又加快了速度,飞快地消失了。接着,追赶的列车也钻出了隧道,轰鸣声和汽笛声响个不停,上面形形色色的人们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高声叫喊着:“停车!停车!停车!”等他们过去,蟾蜍开心地笑了。这是他被扔进监狱以来第一次开心的笑。
可是,他的笑很快就停住了。他想到现在夜已深了,四周黑漆漆、冷冰冰的,身处这片陌生的树林,既没有钱,也不可能有晚饭,更何况此刻离家和朋友还很远。经历了火车的轰鸣与撞击的喧嚣之后,一切都死一般寂静,寂静得让人发怵。蟾蜍不敢离开树林的掩蔽,于是他向密林深处钻去,一心只想逃离铁路,越远越好。
经过几个星期的铁窗生活,他现在发现树林既陌生又不友好,他甚至觉得这树林像是要取笑他一样。欧夜鹰发出生硬的扑腾扑腾的声音,这让他觉得似乎整个树林布满了警察正向他合围过来。一只猫头鹰悄然无声地向他猛扑过来,一只翅膀划过他的肩头,他以为是一只手,惊跳起来;还没有等他醒过神来,猫头鹰又像飞蛾一样疾速飞走,大笑似的发出低沉的“哈!哈!哈!”的声音,这声音让蟾蜍觉得大倒胃口。后来,他又遇到了一只狐狸,那狐狸停下脚来用嘲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说:“喂,洗衣婆!这个星期少了一只袜子和一个枕套!小心点,下次可别再犯!”说完,大摇大摆地走开了,心里暗自发笑。蟾蜍四处看看,想找一块石头朝那家伙扔去,可是没找着,这使他格外窝火。最后,他觉得又冷又饿,疲惫不堪,就找到一棵空心树作为栖身之所,用树枝和枯叶为自己搭个尽可能舒服的床,然后沉沉一觉,一直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