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宽阔的扁嘴从岸边的水中冒出来,亮闪闪的,接着水獭用力爬出水面,浑身一抖,水珠噼噼啪啪落下来。
“贪吃的家伙们,”水獭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食物。“为什么不邀请我呢,河鼠老弟?”
“这是临时安排的事情。”河鼠解释道,“顺便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鼹鼠先生。”
“幸会!幸会!”水獭说,于是他俩就也成了朋友。
“到处都是闹哄哄的,”水獭接着说道,“像是全世界的动物今天都跑到河上来了似的。我来这洄水区本来是想找个清静的机会,却不想找到你们两个家伙!——至少——请原谅——我并不真的是这个意思,你们知道。”
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从那道还留着浓密的老树叶的树篱传来的。接着露出一个长满花条纹的脑袋,然后是脑袋后面高耸的肩。那家伙偷偷地看着他的这边。
“过来吧,老獾”。河鼠大声叫道。
老獾向前窜了一两步,接着口中咕哝了一句,“哼,这么大一帮子。”他说着就转过身去,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了。
“这家伙就是这样,”河鼠失望地说道,“他就是不喜欢与人交往,唉,今天我们不会再见到他了。好了,你说,今天都有谁到河上来了?”
“蟾蜍,他是一个。”水獭回答说,“他划着一艘崭新的赛艇,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样样都是新的!”
两个动物互相对视了一阵,继而大笑起来。
“以前,他可是只喜欢帆船,”河鼠说,“后来他玩腻了,就改玩平底船。他除了成天玩他的平底船,好像没有别的东西能让他开心了,结果他搅得一团糟。去年他又迷上了房船,我们都得去和他一起呆在房船上,还得假装喜欢。他本来是打算在这艘房船上度过他的后半辈子的。不过,无论他干什么,都是一样的结果。瞧,他又厌倦了房船,开始尝试新的东西了。”
“这家伙倒也还不错,”水獭沉吟了一会儿,说,“只是不太专一,尤其在船这方面。”
从他们坐着的地方望去隔着一个小岛,可以看到主河道。就在那一刻,一艘赛艇闪进了他的视野,划船者身形矮胖,把船弄得摇摇晃晃,浪花飞溅,不过划得还是十分卖力的。河鼠站起身来向那划船的大声招呼,可是蟾蜍——正是他!——却摇了摇头,一门心思划着船。
“船要是那样摇晃,不出一分钟他就会掉进水里。”河鼠边说边重新坐了下来。
“那是当然的啦,”水獭咯咯地笑着说道,“还记得我给你讲过水闸管理员和蟾蜍的故事吗?太好玩了!那不也是这样发生的?蟾蜍……”
一只闲荡的蜉蝣逆流而动,在水面上飘来忽去,好不逍遥自在,一副初生蜉蝣闯荡江湖的样子。刹那间一个旋涡突然出现,只听得扑通一声,那蜉蝣再也没有出现。
水獭也顷刻间消失了。
鼹鼠低头一看,水獭说话的声音还没消散,他刚才四仰八叉地躺过的草坪却已经空空荡荡,放眼望去,鼹鼠连水獭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可是就在这时,水面上又冒出一串气泡。
河鼠哼起了小曲;鼹鼠呢,他这时则想到了动物界的一个规矩,那就是对一个朋友的突然消失,无论是在什么场合,无论是什么原因或者根本没有原因,都不要去作任何评论。
“好了,好了,”河鼠说,“我想我们该走了。我寻思着我俩谁该收午餐篮呢?”他说话的语气丝毫也看不出他急于得到这份美差。
“哦,让我来,”鼹鼠说道。于是,这份美差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往午餐篮里收拾东西可比不上从里面拿东西出来那样让人愉快,永远不会,可是鼹鼠弯着腰,乐此不疲地享受着每一个细节。等他把篮子收拾好了,系好打包带,猛然间却瞥见一只盘子在草丛中盯着他看呢,于是又得重新打包;刚一打完包,河鼠指着篮子外面的一把叉子给他看,那可是谁都应该看得到的。最后,瞧!芥茉瓶!鼹鼠一直坐在芥茉瓶上却浑然不知。这样反反复复了好几遍,东西才算是收拾干净了,不过鼹鼠一点都没有觉得扫兴。
下午的太阳开始西沉,河鼠和鼹鼠又上了小船,河鼠轻轻地荡着桨划着船向回家路去。一路上他沉浸在梦幻世界之中,口里低吟着诗句,压根儿就没怎么顾及鼹鼠。鼹鼠吃饱喝足了,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坐在船上俨然像是回到了家里一般——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慢慢地他开始坐不住了,不多久,他就开口请求道:“河鼠兄,求你啦!我想划划船。”
河鼠笑着摇摇头说:“现在还不行,我年轻的朋友,等你长点经验再说。划船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