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金轻轻地走了进来,那位专业人士正在弹奏序曲,手指滑过键盘,引来了要求点歌的普遍呼声。呼声停止后,一位小姐为大家献上了一支四段歌词的民谣,每唱完一段,伴奏的都要把曲子尽可能响地从头再弹一遍。一曲唱罢,主席发表了一通感言,接着,坐在主席左右的两位专业人士又自告奋勇地献上一曲二重唱,赢得满堂喝彩。
真正好玩的还是在于观察一些超群出众的面孔。主席本人(也是本店店主)是个粗俗暴烈的大块头,演唱进行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左右转个不停,看起来像是陶醉于欢乐之中,其实他眼睛观察着发生的一切,耳朵聆听着人们讨论的每一件事情两者都很敏锐。他身边的歌手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冷漠,接受大家的恭维,并把越来越吵闹的崇拜者敬上的十几杯掺水烈酒喝下去。这些崇拜者脸上带着不同程度不同种类的邪恶,这种表情的可憎可恶让人禁不住要看上一眼。奸诈、凶恶和不同程度的醉态在这里都被表现得淋漓尽致。有几个女人还保留着最后的一丝青春朝气,眼看就要褪去;另外的一些已经完全失去了女性所具有的性别标记和特质,展现的只不过是淫乱和罪恶留下的一具令人作呕的空壳,一些还仅仅是姑娘,其余的也都是些年轻的少妇,都还没有度过人生的黄金时期——构成了这副可怕的画面上最阴暗最凄凉的部分。
烦扰费金的并不是什么高尚的感情,当这一切正在进行的时候,他急切地打量着一张张面孔,但显然没有看到要找的那个人。最后,他终于成功地捕捉到坐在主席位子上的那个人的目光,他微微向他打了一个招呼,接着跟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费金先生。”那人跟着他来到楼梯口,问道,“你不和我们一块玩玩?他们一定会很高兴,都会很高兴。”
老犹太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几乎是耳语道:“他在这儿吗?”
“不在。”那人回答。
“也没有巴尼的消息?”费金问道。
“没有,”那人答道,他正是瘸子酒店老板。“非得到平安无事了,他才会活动活动。我保证,他们已经到了事发地,只要他一活动,立刻就会把事情搞砸。他现在好得很,巴尼也是,要不我应该听到他的消息了。我敢打赌,巴尼会处理妥当的。这事就交给他了。”
“他今天晚上会来这里吗?”像以前一样,老犹太把“他”字说的特别重。
“蒙克斯,你是指?”老板迟疑地问道。
“嘘!”老犹太说,“是的。”
“肯定的,”老板从表袋里掏出一块金表。“我刚才还以为他在这儿哪,你只要再等十分钟,他就会——”
“不,不,”老犹太急忙说道,就好像他尽管急于见某人,但又因为他不在而感到放心了似的。“告诉他,我来这儿找过他,让他今晚一定到我那儿去。不,就说明天。既然他不在,那明天也好。”
“好的。”那人说,“没别的事了?”
“暂时没什么要说的了。”老犹太说着往楼下走去。
“我说,”对方从扶手上探出头,声音沙哑地低声说道,“现在正是做买卖的好时候。我把菲尔·巴克弄这儿来了,喝得烂醉,小孩子都对付得了他。”
“啊哈,但现在不是收拾菲尔·巴克的时候,”老犹太抬起头来,说道,“菲尔得再做些事情,我们再和他分道扬镳。招呼客人去吧,亲爱的,告诉他们要及时行乐——趁他们还活着。哈哈哈!”
老板附和着老头打了个哈哈,回到客人那里去了。四周无人,老犹太脸上立刻换上了先前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想了一会,叫了辆出租马车,吩咐车夫到贝丝那尔草地去。他在离赛克斯住处几百米的地方下了车,徒步走完了剩下的一小段路。
“哼。”老犹太嘟囔着敲了敲门。“要是这里面有什么花招,我也要从你这儿讨个说法,我的小丫头,不管你有多机灵。”
开门的女人说南希在她房间里。费金悄悄地上了楼,没打声招呼就进了房间。姑娘独自一人,披头散发地伏在桌上。
“她喝了酒?”老犹太冷漠地思考着,“也许她只是不高兴。”
老头这样想着,转身关上房门,这声音惊醒了南希姑娘。她紧紧地盯着费金那张奸诈的脸,问有没有什么消息,又听他把托比·格拉基特说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她又回复到原来的位置,一言未发。她烦躁地把蜡烛推到一边,又神经质地变换了一两次姿势,双脚在地上蹭来蹭去,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