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总管表示完全赞同这一精当的比喻,教区干事接着说了下去,“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邪门的。前天,您是过来人,太太,可以说给你听听——一个男的,身上几乎没穿任何衣服(听到这些,柯尼太太看向地板),跑到我们济贫专员家门口来了,当时专员正请客吃饭,柯尼太太,他说非要领到点救济。他怎么也不肯走,客人们都很生气,我们的专员给了他一磅土豆、半品脱麦片。这个不懂感恩的混蛋,竟然说:‘我的天,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还不如给我一副铁边眼镜。’‘很好,’我们专员说着把东西收回。‘在这儿,你休想得到别的东西了。’那个无赖说‘那我就死在大街上!’‘哦,不,你不会的。’我们的专员说。”
“哈哈!太妙了。倒真有点格兰奈特先生的风格,不是吗?”女主管说道,“那么后来呢,邦布尔先生?”
“哦,太太,”教区干事说道,“他走了,真的死在了街上。顽固不化的贫民总是有的,让你没办法。”
“我真难相信。”女主管强调说,“不过,邦布尔先生,难道你不认为街头救济再怎么说也是一件糟糕透了的事吗?你是一位见多识广的绅士,应该清楚,说说看。”
“柯尼太太,”教区干事笑了起来,那笑容是男人们感觉到自己见识高人一筹时常有的。“街头救济嘛,管理得当,太太,管理得当能起到保护教区的作用,街头救济的重要原则就是,那些穷鬼不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以后,他们就不愿再来了。”
“天哪!”柯尼太太嚷道,“那么说,这也是一件好事喽!”
“是啊,太太,就你我之间说说,”邦布尔先生附和道,“这就是首要原则,这就是为什么,如果你看一下那些大胆披露的报纸,你就会发现,贫病交加的家庭得到的救济就是几条奶酪。柯尼太太,这可是现在全国风行的规矩。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教区干事弯下腰,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带来的包裹。“这可是官方机密,太太,我要说的是,除了像我们这种在教区任职的,你别对外人说。这是理事会给医务室定的红酒,太太,新酿的纯正的红葡萄酒,上午才出的桶,纯净得很,没有一点沉淀。”
邦布尔先生把第一瓶酒举到灯亮处,使劲地摇了摇,证明质量确属一流,然后将两瓶酒全都放在了柜橱顶上,把原来包酒的手帕折叠起来,小心地放在衣袋里,拿起帽子,似乎打算告辞。
“这一路回去会很冷的,邦布尔先生。”女主管说道。
“风不小,太太。”邦布尔先生说着,把衣领翻了上去。“能把人的耳朵割下来。”
女主管的目光从小茶壶移到了教区干事身上,他正朝门口走去。干事咳嗽了一声,准备向她道晚安,女主管红着脸问他是否愿意喝杯茶?
接着邦布尔先生又重新放下衣领,把帽子和手杖放在一张椅子上,把另一张拖到桌边。他慢腾腾地坐了下来,趁这工夫朝那位女士看了一眼。她的两只眼睛正盯着那个小小的茶壶。邦布尔先生又咳嗽了一声,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柯尼太太起身从橱柜里拿出另一副杯碟。她坐回去的时候,眼睛又再次和教区干事含情脉脉的目光相遇了,脸顿时变得绯红,赶紧忙着给他沏茶。邦布尔先生又咳嗽了一声——这一声比先前响多了。
“要加糖吗?”女主管手里拿着糖罐,问道。
“要加很多糖,真的,太太。”邦布尔先生答道。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柯尼太太。如果一位教区干事也有显得温柔的时候,此时的邦布尔先生就是一个例子。
茶沏好了,柯尼太太默默无语地把它递过去。邦布尔先生把一块手帕铺到膝盖上,以免面包屑弄脏了他漂亮的紧身裤,开始用起茶点来。他不时地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以使这一享受的过程不至于太单调,不过这样也没有影响到他的胃口,相反,倒有助于他喝茶吃面包。
“我看到你养了只猫,太太,”邦布尔先生看到一只猫,周围是它的一家子,正在炉子前取暖。“哎呀,还有一窝小猫呢。”
“邦布尔先生,你想不出我有多喜欢它们,”女总管回答,“它们是那么快活,那么淘气,那么活泼,简直就是我的伙伴。”
“多好的小动物啊,太太,”邦布尔先生深表赞同,“那么温驯。”
“哦,可不是!”女总管兴致勃勃地说,“它们对自己的家那么有感情,我确定,这真是一大乐趣。”
“柯尼太太,夫人,”邦布尔先生慢悠悠地说,边用茶匙给自己计算着时间。“夫人,我是说,不论大猫小猫,如果跟你住在一起却对这个家没有感情,那准是一头蠢驴。”
“唔,邦布尔先生。”柯尼太太抗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