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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邦布尔先生把三角帽换成了圆礼帽,穿上带披肩的蓝大衣,登上了马车的车顶。他带着那两个居住权尚有争议的犯人按时到了伦敦。他们一路上都很顺当,只是那两个贫民的乖戾行为给邦布尔先生带来一点麻烦。他们不停地哆嗦着抱怨天冷,邦布尔先生宣称,他们的行为使他上下牙打架,让他很不舒坦,尽管他身上还穿了一件大衣。

邦布尔先生为这两个坏家伙安排好过夜之后,便来到马车停靠的那所房子里坐下吃了顿清淡的晚餐,他吃的是牛排、牡蛎酱和黑啤酒。他把一杯滚烫的掺水杜松子酒放在壁炉架上,把椅子拉近壁炉,对人们的不知足和抱怨这一普遍的罪过感慨万千。最后他静下心来开始读一份报纸。

邦布尔先生第一眼看到的一段文字是以下这则广告:

悬赏五几尼

今有一男童,名奥利弗·特威斯特,于周四晚从彭顿维尔家中出走或被拐骗,此后音信全无。凡能提供有关奥利弗·特威斯特下落之线索者,或有助于了解其身世者,可获酬金五几尼。因登广告之人出于种种缘由对此男孩之来历甚感兴趣。此启。

接下来是对奥利弗的衣着、外貌、出现以及失踪情况的详细描述。最后是布朗洛先生的全名和地址。

邦布尔先生睁大眼睛把这则广告慢慢地、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五分钟以后,他就在前往彭顿维尔的路上了。事实上,他激动得把那杯杜松子酒给忘了,连尝都没有尝一口。

“布朗洛先生在家吗?”邦布尔先生问开门的女仆。

女仆的回答没有什么特别,而是闪烁其词:“我不知道。您从哪来。”

邦布尔先生刚讲出奥利弗的名字,以说明来访的目的,贝德温太太就气喘吁吁地冲进过道,她刚才一直在客厅的门边侧耳倾听他俩的对话。

“进来吧进来吧,”老太太说,“我早就知道会有他的消息的。可怜的孩子!我早知道会有他的下落。上帝保佑他!我一直这么说来着。”

说完,这位可敬的老太太就匆忙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大哭起来。那女仆不像她一样多愁善感,她早已跑上楼,又下来传话说请邦布尔先生立即跟她上楼。邦布尔先生照办了。

他被领进后堂的小书房,布朗洛先生和他的朋友格里姆威格先生正坐在里面,他们面前放着酒瓶和玻璃杯。格先生一看见邦布尔先生,马上嚷起来:

“一个领事!准是个教区的领事,否则我就吃掉自己的脑袋。”

“请你先别打岔,”布朗洛先生说。“您请坐。”

邦布尔先生坐了下来,他被格里姆威格先生的怪异言行弄得摸不着头脑。布朗洛先生把灯移了一下,以便不受打搅地端详领事的容貌,然后迫不及待地说:

“先生,您是看了广告才来的吧?”

“是的,先生。”邦布尔先生说。

“您确实是教区领事,对吗?”格里姆威格先生问。

“我的确是教区领事,先生。”邦布尔先生自豪地说。

“果然如此,”格先生对他的朋友说,“我早就知道。一个十足的领事!”

布朗洛先生微微地摇摇头,示意他的朋友不要说话,然后继续说:

“您知道那个可怜的孩子现在何处吗?”

“我也不知道。”邦布尔先生说。

“那么,您了解他的什么情况呢?“老绅士问道,“有话但说无妨。您究竟知道他些什么?”

“您不会碰巧知道他的什么不好的事吧?”格里姆威格先生讥讽地问。他已经对邦布尔先生的外貌作了一番仔细的研究。

邦布尔先生立即辨出了这句问话的弦外之音,他沉着脸,庄重地摇摇头。

“看见了吧?”格先生以胜利的姿态望着布朗洛先生。

布朗洛先生忧虑地看着邦布尔先生那张皱眉蹙额的脸,请他尽可能简要地讲讲他所了解的奥利弗的情况。

邦布尔先生摘下帽子,解开大衣的纽扣,抱着两条胳膊,侧着脑袋做出回忆的样子。沉思了片刻后,他开始讲述奥利弗的故事。

如果在此照搬教区领事的原话会令人感到非常乏味,因为他讲了整整二十分钟,但大意是,奥利弗是个弃儿,父母下贱邪恶。自打他出生以后,除了奸诈、忘恩和恶毒以外就没表现过好的品质。他曾残暴卑鄙地攻击一个无辜的少年,并连夜从主人家中逃走,因此他在出生地的生活经历很短暂。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邦布尔先生将他从伦敦带来的文件放在桌上,又抱起胳膊,等待布朗洛先生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