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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卖人犹如卖牛马,上帝信徒复何如(1)

奴隶货栈!也许我的读者中,有些人会以为这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他们会把它想象成一个肮脏污秽、暗无天日的洞穴,是一座“可怕空旷、巨大无边、鬼影憧憧”见维吉尔(Virgil,BC7019)代表作史诗《埃涅阿斯记》(Aeneid)第3章第658节,原文为拉丁文。的地狱。不是这样的,天真的朋友!当今之世,人们已经熟练而文雅地掌握了犯罪的艺术,以免污染可敬的社会的耳目视听。在人口市场上,由于行情看涨,因此,那些准备在市场上出卖的奴隶,都是养得肥肥壮壮,穿得干干净净,被管理照顾得油光满面、强壮有力和光彩照人的。新奥尔良的奴隶货栈,外表上与别的许多房子并没有多大差别,也是十分干净整洁的。每天,你可以在货栈的外面,看到沿着墙脚搭着的工棚下,站着一排排的男男女女,他们像货物一样摆在那里供人买卖。

有人会客气地邀请您参观那些货物,您会发现这里有许多的夫妻、兄弟、姐妹、父母和孩子,可按“顾客需要零售或全家出售”。这些当年被上帝之子从地动山摇、海枯石烂、坟墓裂开的大灾难中,不惜忍受苦难拯救出来的不朽灵魂,在这里都可以被买卖、租借、抵押、换成食品百货,全凭货主的需要和买者的爱好。

玛丽与奥菲莉娅小姐之间的谈话过后一两天,汤姆、阿道夫和属于圣·克莱尔的其他五六个仆人,便被送到亲切和气的斯克格兹先生设在某大街上的奴隶货栈去,等待第二天进行拍卖。

像其他大多数仆人一样,汤姆也带着一只装满衣服的大箱子。那天晚上,他们被领进一个长方形的房间。房间里,聚集着大大小小、高高矮矮、肤色深浅不一的男人,他们正在那里或高声大叫,或哈哈大笑,毫无心肝地自得其乐着。

“阿,哈!很好,伙计们继续玩吧!”货栈老板斯克格兹先生说,“我的人向来都是很快乐的!桑巴,我看到了!”他赞许地对一个身材魁梧,正在表演低级动作的黑人说,汤姆听到人们时不时为他的表演发出喝彩声。

可以想象,汤姆毫无心情参加这种玩乐,他尽可能地躲开吵闹的人群,放下他的箱子,坐在箱子上面,脸靠在墙上。

那些专做奴隶生意的人贩子们,故意在奴隶们中间制造欢乐的气氛,小心谨慎而又有目的地逗乐着奴隶们,就像观察一个溺水的人的反应一样,麻木不仁地察看着奴隶们的情绪。一个从北方被卖到南方来的黑奴,他接受训练的全部目标,就是有系统地使他变成一个麻木不仁的、没有思想的残忍的畜生。奴隶贩子在维吉尼亚州和肯塔基州收买了一批奴隶之后,便赶着他们来到一些交通方便、环境安静的地方常常是在一个沿河的处所把他们养得肥肥壮壮的。在这种地方,奴隶们可以饱食终日而无所事事;有些人因思念家人而日渐消瘦憔悴;一般还会安排人给他们拉拉小提琴,让他们整天跳舞消愁解闷。那些因为思念妻儿老小、身体强壮却乐不起来的人,便会被标上阴郁和危险的记号,专门卖给那些像魔鬼一样毫无责任感、脾气恶劣、足以制服他的恶主子;而那些在主顾面前表现得活泼敏捷、警觉机智和乐天愉快的人虽然这也是被迫装出来的却能符合奴隶和人贩子双方的愿望,卖到一个好主子手里。奴隶们最担心的是,一旦自己卖不出去时,便会遭到人贩子的虐待。

“那个黑奴在这儿干什么?”斯克格兹先生离开房间后,桑巴向汤姆走过去说。桑巴是个地道的黑人,身材魁梧,行动敏捷,口齿伶俐,一脸诡秘怪异之色。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走到汤姆面前,开玩笑地戳着他的肋下说,“想些什么呢,呃?”

“明天,我要被拍卖了!”汤姆平静地说。

“被拍卖哈!哈!伙计们,尼(你)们说好笑不好笑?我还巴不得被拍卖呢!告诉尼(你),我会逗他们哈哈大笑,信不信?可这是怎么回事尼(你)们明天全要被拍卖了?”桑巴的手随便地按着阿道夫的肩膀说。

“请走开点!”阿道夫笔直地站起来,带着极厌恶的表情,狠狠地说。

“啊,天呀,伙计们!这儿有个白皮肤的黑奴,尼(你)们要知道,长着奶油色的皮肤,还洒了香水呢!”他凑在阿道夫身上嗅着说,“啊,上帝!他可以卖到烟草店去,他们可以养着他专供人嗅!天呀,他会把店里熏得香喷喷的呢他会的!”

“听着,走开点,听见了吗?”阿道夫恼怒地说。

“天呀,发什么火啊我们白皮肤的黑奴!大家看着我们!”桑巴模仿阿道夫做了一个滑稽的姿势,“尼(你)们瞧我这风度,我想,我们原本是一家人吧。”

“不错,”阿道夫说,“我的老主人本来可以把你们全当作废品买下来!”

“啊,天呀,呶,只要想一想,”桑巴说,“我们也是出身名门的呀!”

“我属于圣·克莱尔家族。”阿道夫骄傲地说。

“天呀,你吹牛!要是他们家不把尼(你)卖掉,也会把尼(你)吊死的。想来他们要将尼(你)和一批像尼(你)一样的废铜烂铁一起卖掉啦!”桑巴龇牙咧嘴地笑骂道。

阿道夫被这个羞辱激怒了,他发疯似的向对手扑过去,一边咒骂一边拳打脚踢。其余的人或哈哈大笑,或高声大叫,嘈闹声把货栈老板引来了。

“怎么回事,伙计们?守规矩守规矩!”他走进房里,挥着鞭子说。

所有围观的人都四散逃开了,只有桑巴还站在那里,自以为老板对他有好感,脸上露出滑稽的笑容低着头。每逢老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总装出这副滑稽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