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明白，在我嫁给圣·克莱尔的时候，我带了自己的财产和仆人到他家来，我以我的方式对待他们，是完全合法的。圣·克莱尔有他自己的财产和仆人，他以他的方式处理他们我也没意见。可是，圣·克莱尔却要干涉我。他对一些事情，特别是在对待仆人这件事情上，有过分疯狂的想法。他的作法令人觉得，他把仆人们摆在我前面，也摆在他自己的前面。他让仆人们给他招惹各种麻烦，却从来不管不问。呶，在有些事情上，圣·克莱尔是很可怕的，他使我觉得可怕，一般来说，他表面上挺和气的。呶，他在家里定下了一条规矩，除非是他本人或我，谁也不许动不动打人。他严格执行这一条，连我也不敢违背他。唔，您可以看到，这样的作法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就是每个仆人都踩到他头上去，圣·克莱尔也不会动手的，而要我，您明白，要我也照他的样子去做，是件多么残酷的事。呶，您知道，这些仆人只不过是些大孩子而已，不管教怎么行呢。”
“这些我不知道，感谢上帝，我不知道这些道理！”奥菲莉娅小姐冷冷地说。
“唔，不过，要是您留在这儿的话，您就不得不了解一些情况，知道它对您的价值。您要知道，他们是一班多么容易动怒，多么愚昧，多么没良心，多么蛮不讲理，多么孩子气，多么不知好歹的家伙。”
当玛丽谈起这个题目的时候，精神似乎出奇的好，现在她睁开眼睛，似乎完全忘记了她的疲劳。
“您知道，作为一位主妇，您每天随时随地都会受到他们的围攻和磨难。不过，向圣·克莱尔诉苦是没有用的。他说的都是些奇谈怪论。他说我们已经把他们变成了仆人，就应该容忍他们；他说他们的过错都是我们造成的，因此为发生这种过错而惩罚他们也是残忍的；他说要是我们处于他们的地位，也不会比他们做得更好。您知道，这简直就是从他们身上推论到我们身上。”
“您信不信，他们也是上帝用跟我们一样的血肉造出来的人呢？”奥菲莉娅小姐冷淡地说。
“不，我真的不相信！真是说得好听！他们是一个堕落的种族。”
“难道您不信，他们也有不朽的灵魂吗？”奥菲莉娅小姐用越来越激愤的语气说。
“啊，唔，”玛丽打着呵欠说，“这个，当然没人会怀疑。不过，把他们放在与我们一样平等的地位，您知道，好像我们可以跟他们互相比较似的，喂，这是不可能的！呶，圣·克莱尔就对我谈起过，说阻止奶妈跟她的丈夫相聚，就像阻止我跟我的丈夫相聚是一回事。在这方面没有可比性，奶妈不会有我具有的感情。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当然，它也是感情，而圣·克莱尔却视而不见。再说奶妈怎能像我爱伊娃一样，爱她那些肮脏的小黑奴呢！然而圣·克莱尔有一次严肃地劝告我，为我虚弱的身体着想，为我所受的所有苦痛着想，我有责任让奶妈回去，让别的人来代替她的位置。这真使我难以容忍。我并不时常流露我的感情，我用沉默表示我的不满，这是做妻子的难处，我忍了。不过，这一次我发火了。所以，从此之后，他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了。不过我从他的神色和他的一言半语中知道，他的想法还是跟过去一样，这真令人厌烦，令人恼怒！”
奥菲莉娅小姐显得很不安的样子，好像生怕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似的，不过她的针法稍微有点凌乱，如果玛丽注意到的话，就晓得她的心事了。
“所以，您看到了，”她继续说，“您要管理的是个什么样的家。这是一个没有什么规章制度的家。在这个家里，仆人们为所欲为，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我身体虚弱无法理事，他们就无法无天。我保留着我的牛皮鞭子，有时候我的确会使用它，不过这种作法对我来说也太吃力了。要是圣·克莱尔会像其他农场主那样对付他们的话”
“那怎么样呢？”
“啊，把他们关到班房里去，或者抽他们一顿鞭子。这是唯一的办法。要是我不是这么可怜的病秧子的话，我相信，我会用比圣·克莱尔双倍的精力来管理这个家。”
“那么圣·克莱尔是怎么管理的呢？”奥菲莉娅小姐问道，“您说他从来没打过仆人。”
“唔，您知道，男人们都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这对他们是很容易的；另外，要是您认真看着他的眼睛的话，那也是很特殊的，那双眼睛每当他断然下结论的时候，那双眼睛就会闪光。我自己就很怕见到这种闪光，仆人们也晓得他们必须当心了。每当圣·克莱尔认真起来的时候，他的一只眼睛就会忽闪忽闪地，我对他们大发脾气办不到的事，他只要眼睛那么一闪就解决了。啊，圣·克莱尔对付仆人没有碰到什么麻烦，这正是他不把我放在心上的理由。不过您会发现，当您来管理的时候，不厉害点是无济于事的。他们是那么坏，那么狡猾，那么懒惰。”
“老调重弹，”圣·克莱尔漫步走了进来，说道，“要对付这些坏仆人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啊！最少，他们的懒惰就很难对付！您明白，堂姐，”他说，在玛丽对面的长沙发上伸开四肢躺下来，“按照玛丽和我对他们的要求，他们身上的这个缺点懒惰就是不可宽恕的。”
“嗨，呶，圣·克莱尔，您太坏了！”玛丽说。
“我坏，呶？唔，我还以为我讲的不错呢。我向来总是极力支持您的意见的，玛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