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贝卡是星期五到的,接着,下周一就开始上学学习。学校位于里佛巴罗的中心,离家只有一里之遥。索耶小姐借了邻居的马和车,驾车到学校,同老师迪尔伯恩小姐见了面。迪尔伯恩小姐安排好课本,通常就这样开始引导孩子们,走向无尽的求知之路。可以顺便说一句,在教学的技艺方面,她实无特别的准备,她的教学方法是自然习得的。也许因为这个理由,所以她家里人说:她像汤姆·图里佛的牧师老师那样,“用同一方法施教,不受环境变化的支配,动物的行为才表现环境的特征。动物的行为被认为是受大自然直接教学法支配的。”你还记得一位博物学家告诉我们的关于一只海狸的故事:“它在伦敦一间三楼的房子里,很认真地忙着修建一座大坝,就像它在北部加拿大的大湖水里奠基修坝一样。筑坝是它的本能,没有水,或没有预期的结果,对这种意外事,它是用不着负责的。”迪尔伯恩小姐以海狸同样的方式,在幼儿的心灵里筑起她天真的想象的大坝。
丽贝卡第一天早上坐车到学校,以后都步行上学。她喜欢每天的这项活动。只要夜雾不大,白天天气晴朗时,她便可以穿过树林,走一条捷径。她岔开主道、偷偷地爬过乔希伍德曼叔叔的门卡,挥手赶走卡特太太的母牛,踏着牧场的小草,走过长满金凤花、法国菊、象牙棕榈树丛和甜羊齿植物的花园里那被踩平了的道路。她再从小山下来,从一块石头蹦到另一块石头地越过林地里的小溪;惊动了在朝阳下眨着眼睛昏昏欲睡的青蛙。然后进入一小块茂密的树林,双脚踏在棕黄色松叶铺就的、滑溜溜的地毯上。这一小块茂密的树林,充满了早晨的清新空气和惊喜——鲜亮的、橘黄色和深红色的菌类,红色的菌类从死了的树桩周围生发出来,这些美丽的东西一夜间生成。时不时地,你还能奇迹般地看到一小团、一小团柔滑的烟斗状的、无叶花草。要不是她眼快、腿脚灵活,就会无意中踩着它们。然后,……然后,她爬过篱笆墙边的阶梯,走过草深的牧场,从另一个围栏下钻出来,再走回到大路上,这样便少走了半里路程。
这一切多美好!丽贝卡以欢快的、熟悉自己功课的那种感觉,来拥抱大自然嘎嘎作响的语法,和绿叶的数学书。她的饭盒在右手上摇晃。她知道里面有两块涂了奶油和蜜糖的苏打饼干,一个环形的牛奶蛋糊;还有炸面包圈和硬的方姜饼。这使她感到极为快乐。有时她还会念一念星期五下午要讲的一篇东西。
军团的一个士兵,在阿尔及尔躺着,奄奄一息。/没有女人的爱抚,没有女人的泪水。
她多么喜爱这饭盒的摆动和它的情趣!每当读到诗的叠句,她清晰的嗓音又如许地颤抖——
但是我们再也不能相见在(德国的)宾根,
可爱的、莱茵河畔的宾根。
当她把高亢含泪的嗓音洒向早晨清新的空气中,这声音,她自己听起来总是很美的。另一首她早期喜欢的诗是(我们得记住,丽贝卡关于浩瀚的诗歌世界的知识,仅局限于学校课本中所选的那些流行的诗):
伐木人,饶了这棵树吧!
别伤它一枝一叶。
少年时,它为我遮荫,
而今,我要保卫它的性命。
当埃玛·简·珀金斯同丽贝卡一起走过这条“捷径”时,她们也常常为小诗配上恰当的戏剧性动作。埃玛·简总是愿意当伐木人,因为除了高举起一把假想的斧头,别的什么都不用干了。有那么一次,埃玛·简试图充当浪漫的、树的保卫者这一角色,表演时,她感到非常笨拙可笑,所以她拒绝再担任这个角色。这使丽贝卡暗自高兴,因为她发现,伐木人这一角色太温顺,不足表现她心比天高的性情。她喜欢诗人的那种激情,请求无情的伐木人举起斧头,尽可能表现得更横蛮一些,这样她就可以适当地,使她的台词更猛烈些。有天早晨,她比平日更为大胆,竟然跪在伐木人的裙下,并且哭了起来。有趣的是,刚刚表演完,她就否定了这种做法,觉得不合乎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