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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2)

忏悔录

在这时,大家又可以看到我这一生中不断发生的南辕北辙之类的事情了,很多事情往往不以我的意志为转移,恰恰往相反方向去发展,甚至就在我快要达到目的地的时候也是如此。汪杜尔时常和我谈起关于布朗沙尔神父的事,他是汪杜尔的作曲老师,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天才人物,当时他在贝尚松大教堂担任音乐指挥,现在在凡尔赛的小礼拜堂当音乐指挥。于是我便打算到贝尚松去,想跟着布朗沙尔神父学习音乐。我认为这个想法非常明智,并且成功地说服了妈妈,让她也赞成这个想法。很快,她开始以她那一以贯之的铺张手法给我准备起行装来了。本来我的目的是防止她破产,以便能够弥补由于她的挥霍而欠下的亏空。可是这样一来,刚刚着手执行计划,就又让她破费了八百法郎。我本来是为了防止她破产的,实际上反而加速了她的破产。虽然我们的举止很荒唐,但我的心中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妈妈也是这样。我们彼此深信——我,纯粹是为她着想的;而她则深信我所做的一切对我自己有帮助。

我原以为汪杜尔还在安讷西,就想求他写一封推荐信给布朗沙尔神父,但他已不在那里了。没有推荐信,我只好带上汪杜尔留给我的一篇四声部的弥撒曲,这是他的作品,也是他亲笔抄写的。拿着这封特殊的推荐信,我向贝尚松进发了,路过日内瓦的时候,我看望了几位亲戚,经过尼翁的时候,我去探望了父亲,他和往常一样接待了我,并且答应把我的行李寄到贝尚松,因为我骑着马,行李随后才能到达。我终于来到了贝尚松,布朗沙尔神父很友好地接待了我,答应教我音乐,并且表示将会尽全力照顾我。在我们准备开始的时候,父亲寄来了一封信,说我的行李在鲁斯被扣留并没收了,那是瑞士边境的一个法国关卡。这消息把我吓坏了,我赶紧托贝尚松刚认识的几个熟人打听一下没收的原因,因为我知道里面没有违禁品,也想象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没收。最后,我知道了原因。这件事很奇怪,我必须介绍一下。

在尚贝里,我认识了一位上了年纪的里昂人,他名叫杜维叶,是一个非常可敬的人。他在摄政时代的签证处做过事,后来急于谋一个差事,便来到土地登记处工作。他曾经和上流社会人士打过交道。他不仅有才能,而且有学问,不但为人热忱,还彬彬有礼,而他也懂得音乐。我们两人当时在一个办公室工作,在那些粗俗不堪的人们中间,我们俩的趣味格外相投。他和巴黎方面有一些老交情,经常给他提供一些所谓的小报,上面刊登着昙花一现的新奇作品,这些作品也不知为什么就传播起来,但很快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要是没有人提起,永远不会有人再想到它们。我曾带他到妈妈这里来吃过几次饭,可能是他有意要和我交好,为了使自己博得我的欢心,他竭力使我也喜欢这些无聊的文章,其实我一向非常讨厌这些东西,这辈子根本就不会去读的。虽然内心很不快,我还是勉强收下了这些该死的纸片,并顺手把它们塞进一件上衣口袋里,那件新衣服我只穿过两三次,从来没想到会被边检人员发现。这是一篇戏拟之作,是让塞尼优斯模仿拉辛的悲剧《密特里达德》里最优美的一幕写成的。文字索然寡味,我连十行也没有读,其后也忘记从衣袋里拿出来。这就是此次我的行李被扣押的原因。边检的税务官把我的行李列了一个清单,前面还附有一篇洋洋洒洒的检验报告。该报告首先断定这份文件来自日内瓦,目的是准备到法国印刷和散发的。他们借机对上帝和教会的敌人加以猛烈的抨击,并厚颜无耻地对自己大肆赞扬吹嘘,说正是由于他们的警惕性高才粉碎了这桩罪恶的阴谋。毫无疑问,他们还发现我的衬衣有异教的气味。就是根据这张可怕的小纸片,他们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没收了。我没有得到对此的任何解释,更不知道自己的行李是如何处理的。后来,我去找那些官吏们讨要说法的时候,又是证明,又是收据,又是备忘录的,把我弄得晕头转向。最后,我只好放弃了一切努力。我非常后悔没有把鲁斯关卡的那份检验报告留下来。要是能把它收入本书的附录里,一定会别具特色的。

这项损失让我立刻回到尚贝里,在布朗沙尔神父那里什么也没有学到。不管我做任何事情,无论是多么费尽心思,最后都会以失败而告终。我决定回到妈妈身边,全心全意和她一起生死患难,荣辱与共,从此再也不杞人忧天了,即便如此我也是无能为力的。她热烈欢迎我回到家中,就像欢迎载誉归来的英雄一样。渐渐地,她还把我的衣物添置起来。对我们两个来说,这次的损失不啻于一次重创,但我们很快就淡忘了这一切,就像它当初发生时一样快。

尽管这次的遭遇浇熄了我对音乐的热情,但我依然坚持不懈地研究拉莫的那本著作。由于长期的刻苦钻研,我终于弄懂了它的精妙处,还尝试着写了几首小曲,成功的喜悦让我深受鼓舞。奥古斯特王逝世以后,安特勒蒙侯爵的儿子贝勒加德伯爵就从德累斯顿回来了。他在巴黎住过很长时间,非常热爱音乐,特别是拉莫的音乐更让他似醉如狂。他的兄弟南济伯爵会拉小提琴,他们的妹妹拉尔杜尔伯爵夫人会唱几首歌。这一切使得音乐在尚贝里流行起来。他们将公开音乐会的风气引进当地,最初还打算请我担任指挥。然而不久,他们看出我不能胜任,就另请高明了。我仍然把我作的几支小曲拿去演奏,谁知其中有一支合唱曲竟大受欢迎。这支曲子其实很不成熟,但是却能给人带来一股清新的气息,谁也想不到会是我写的。这些先生们根本就不相信,我这个连乐谱还读不懂的人,竟能作出这么好听的曲子来,他们怀疑这肯定是别人的作品。为了澄清事实真相,有一天早晨,南济伯爵拿着克莱朗波的一支合唱曲来找我。他告诉我,为了使这个曲子便于演唱,他已经给它变了调,但是由于一变调,原来的伴奏部分就不适合演奏了,需要我再写一个低声部伴奏。我回答说,这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作,不能一蹴而就。他以为我是在找借口,就逼着我写,还说至少要写一个吟诵调的低音部。我照做了,但是做得很糟糕,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论做什么事,我必须在毫不紧张的情况下从容不迫地去做,只有这样我才能做好。不过,这次我写得很合乎规范,而且是当着他的面做的。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怀疑我作曲的高超本领了。也正因为如此,我的那些女学生才一直追随着我,不过这让我的音乐的热情冷却了下来。因为我知道,即使没有我的参与,他们也可以成功地举办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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