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丝转过身去,又走到窗户跟前。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是她把脸贴着窗户玻璃,仿佛要看穿外面浓浓的黑夜,其实,她是在掩藏自己眼中的泪水。只要她真能相信孩子们唱的歌曲里面的话,真的敢肯定是那样的话,那么一切将和现在多么不同呀,那么她就可以放心地把他们交给上帝和他们未来的王国了!可是,那是无法办到的,所以她还得想办法,做他们的上帝,在一个诗人写的诗句里,里面有一种辛辣的讽刺,既是对苔丝的讽刺,也是对其他千千万万的人的讽刺——
我们不是赤裸着降生
而是驾着荣耀的祥云。(这是华兹华斯的诗句,见《Ode on Intimation of Immortality from Recollections of Early Childhood》一诗。)
在苔丝和苔丝这样的人看来,下世为人本身就是卑鄙的个人欲望遭受的痛苦,从结果来看,也好像无法让它合乎道理,至多只能减轻一些痛苦。
在苍茫的夜色里,苔丝看见她的母亲和瘦长的丽莎·露以及亚伯拉罕从潮湿的路上走了回来。不久德北菲尔德太太穿着木鞋走到了门口,苔丝打开门。
“我看见窗户外面有马的蹄印哪,”琼说。“有人来过吗?”
“没有人来过,”苔丝说。
坐在火边的孩子们表情严肃地看着她,其中有一个低声说——
“怎么啦,苔丝,骑马的是一个绅士啊!”
“那个绅士是谁?”母亲问。“是你的丈夫吗?”
“不是的。我的丈夫永远永远也不会来了,”她用绝望的语气回答说。
“那么他是谁呀?”
“啊!你不必问我了。你以前见过他,我从前也见过他。”
“啊!他说什么啦?”琼好奇地问。
“等到我们明天在金斯伯尔住下来了,我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你。”
她已经说过,那个人不是她的丈夫。可是在她的意识里,从肉体的意义上说,她在心里越来越感到只有那个人才是她的丈夫。
《德伯家的苔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