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列火车开过来然后往车子底下一钻,这样就可以结束了,”卡秋莎想着,没有留意小姑娘的话。
她下定决心要这样做了,这时,就像在极度激动之后乍一平静下来时所一贯发生的那样,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他的孩子,突然颤动了,撞了她一下,慢慢地伸展开他的四肢,然后用一种瘦小、精细、尖锐的东西再次撞了她一下。忽然间,那在一分钟前还那么折磨她、使她几乎觉得活不下去的重重痛苦,她对聂赫留朵夫的满腔辛酸,以及她甚至不惜以一死来为自己报复的念头,全都烟消云散了。她平静多了,站起身来,戴好头巾,朝家里走去。
她浑身湿透,满是泥浆,筋疲力尽地回到家里。从那天起,令她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变化开始在她的内心里发生了。从那个可怕的夜晚起,她不再信仰上帝和相信善了。在此以前,她自己是信仰上帝的,并且相信别人也都信仰上帝,但在那一晚之后,她深信没人信仰上帝,而那所说的关于上帝以及他的戒律的一切也都是欺骗和谎话。那个她所爱的和爱她的人是的,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在玩够了她之后把她抛弃了;他作践了她的爱。然而,他还是她所认识的人当中最好的一个呢。其他所有人就更坏了。此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一步步增强了她的这一想法。他的两位姑妈,那两位虔诚的老婆子,当她不能像以往那样服侍她们后,就把她赶走了。而她遇到的所有人,凡是女人,都把她当成赚钱的工具,凡是男人,从那个老警察局长到监狱的看守们,全都把她看做取乐的对象。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只在乎寻欢作乐,对其他的事概不关心。在她独立生活的第二年,和她同居的那个老作家更增强了她的这一看法。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正是这一点构成了生命的快乐,而他将之称为诗意的和美的。
人人都只为自己活着,为了自己的快乐活着,而那一切关于上帝和善的说教都是骗人的。如果有的时候她的心里产生疑问,她怀疑为什么世界上的一切都安排得如此之糟,所有人都总是互相伤害,弄得每个人都在受苦,那么她就会想最好不要沉溺于这种想法;而如果她感到苦闷,她就抽点烟,喝点酒,或者最好和某个男人谈谈情说说爱,这样苦闷就会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