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我告诉你！”柯拉勃列娃脸色阴沉地说道，但是红头发女人反而越逼越近，柯拉勃列娃便猛然往她胸部推了一下。红头发女人好像就在等她这一下，出其不意地用一只手揪住柯拉勃列娃的头发，另一只手打了她一耳光。柯拉勃列娃抓住她这只手，而玛丝洛娃和“俏佳人”则抓住红头发女人的手臂，试图把她拉开。红头发女人稍微放开了柯拉勃列娃的头发几秒钟，但为的却只是再把它缠到自己的拳头上。柯拉勃列娃脑袋歪向一边，一只手揍着红头发女人的身体，同时想用牙去咬她的手臂。此时，剩下的所有女人都围过来，叫嚷着试图分开两个打架的人。就连那个有肺病的女人也走过来，一面站着咳嗽，一面瞧着这场打斗。孩子们啼哭着，挤在一起。吵闹声引来了女看守和一名狱卒。两个打架的女人被拉开了，柯拉勃列娃从头上拉掉那几绺被拔下来的头发，而红头发女人拉拢被撕破的衬衫，掩住她的黄胸脯，两人都开始大声投诉起来。
“我知道，这都是伏特加惹出来的。等着吧，我明天告诉典狱长。他会收拾你们的。以为我闻不出来吗？你们当心点儿，快把那些东西统统收拾好，否则有你们的好看的。”女看守说道，“我们可没工夫来给你们评理。都回到你们各自的铺位上去，保持安静。”
可是安静却不是那么快就能恢复的。两个女人又对骂了好一阵，彼此争着说明这一切到底是谁的过错。最后，女看守和男狱卒离开了牢房，女人们这才安静了些，纷纷开始准备上床睡觉，而那个老太婆则走到圣像前开始做起祷告来。
“两个苦役犯凑到一块了，”红头发女人突然在房间另一头的木板床那边用沙哑的声音大声说道，每个词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异常低俗的骂人话。
“你当心再吃上一顿苦头，”柯拉勃列娃回敬道，也加入一些骂人话，然后两人都再次安静了下来。
“要不是我被拦住了，我早就把你那该死的眼珠子挖出来了，”红头发女人又开口了，而柯拉勃列娃的类似回答也马上跟了出来。然后又是一小会暂停和更长时间的对骂。但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当一阵雷雨云过去了之后，最后终于全都安静了。
大家都上床了，有几个已经开始打鼾了，只有那个一向要祷告很长时间的老太婆还继续跪在圣像前。还有那个诵经士的女儿，等看守一走就从床上起来，又在牢房里走来走去。玛丝洛娃一直在想她现在是个被宣判要去服苦役的犯人了，关于这一点她已经被别人提醒过两次一次是包奇科娃，另一次是红头发女人而她还没办法让自己心甘情愿接受这一想法。柯拉勃列娃睡在她旁边，这时朝她的床这边转过身来。
“唉，现如今，”玛丝洛娃低声说道，“谁能想到会是这样呢？看看别人都做了些什么，却一点事也没什么。”
“别难过，姑娘。就算到了西伯利亚，别人也照样能活得下去。你呢，你到了那里也不会活不下去的。”柯拉勃列娃说道，试着想安慰她。
“我知道我不会活不下去的，但这太难了，这不是我想要的命运，我是过惯了舒服日子的。”
“好了，人是拗不过上帝的！”柯拉勃列娃说着叹了一口气，“人拗不过的，亲爱的。”
“我知道，大妈。但，这实在太难了。”
她们沉默了一阵。
“你听见了吗？又是那个骚娘们，”柯拉勃列娃低声说道，把玛丝洛娃的注意力引到从房间另一头传来的一种古怪声音上。
这是红头发女人拼命忍住的哭泣声。红头发女人之所以哭，是因为她刚才挨了骂，而且还是没有喝到一丁点她那么想喝的伏特加，还因为她想起她这整个一生除了被人臭骂、嘲弄、侮辱和痛打，什么也没有过。为了试着安慰一下自己，她回忆起她对那个工人费吉卡·莫洛登科夫的爱恋，那是她的初恋，但是接着她又想起这次恋爱是如何结束的。这个莫洛登科夫有一天喝醉了，为了取乐便拿明矾抹在她身上一个敏感的地方，而当她痛得身子缩成一团时，他却和他的同伴们狂笑不止。想到这件事，她觉得自己很可怜，以为没有人在听她，便像个小孩一样哭了起来，吸着鼻子，咽着咸咸的眼泪。
“我觉得她挺可怜的，”玛丝洛娃说道。
“当然，是人都会觉得她可怜，”柯拉勃列娃说道，“可她不应该来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