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打破这个捆绑住我的谎言;我要向所有人说老实话,做老实事,”他毅然地说道,声音很大。“我要向米西说实话;告诉她我是个放荡的人,不能娶她,只是无意地扰乱了她的生活。我要告诉玛丽·瓦西里耶芙娜……噢,对她也没什么话可说。我要告诉她,我这个恶棍,一直在欺骗她。我要用一种承认真理的方式来处置遗产。我要告诉她,卡秋莎,我是个恶棍,对她犯了罪,我要尽我所能减轻她的厄运。对,我要去见她,请求她原谅我……
“对,我要请求她的宽恕,就像小孩子们所做的那样。”……他停住了“如果必要,就和她结婚。”他再次停住,像他小时候所常做的那样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抬起眼睛,好像对着某人一样,说道:“主啊,帮助我,教导我,到我的心中来,清除我身上的一切污垢吧!”
他祷告,请求上帝帮助他,到他心中来,净化他的灵魂;而他所正在祈求的一切其实已经发生了:他心中的上帝已经在他的意识里觉醒了。他感觉到上帝就在自己身边,因此不仅感觉到自由、丰满和生命的乐趣,而且感觉到善的全部力量。所有一切,所有一切一个人能做到的最好的事,他觉得自己都能做到。他对自己说这一切的时候,眼里噙满了泪水;这是兼有好坏的泪水。好是因为它们是喜悦的泪水,是为他内心里那个这些年来一直在沉睡的精神的人的觉醒而流的;坏是由于它们也是他为自己的善良而自怜自爱的泪水。
他感到浑身发热,便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窗子面向花园。这是一个月光满盈、宁静清新的夜晚;一阵轱辘声过去后,万籁俱寂。一棵高大的白杨的影子落在了窗子正对面的地上,光秃的树枝所形成的纵横交错的图案清楚地印在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沙砾上。左边,马车房的房顶反射着明亮的月光,一片白花花的前面,在树木交织的树枝间,可以看见花园围墙黑色的阴影。聂赫留朵夫凝望着那房顶、这月光照耀下的花园和那白杨的影子,大口吸着清新、怡人的空气。
“多么好啊,多么好啊!噢,上帝,多么好了!”他说道,其实是在说自己灵魂里的正在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