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莱萨·潘沙给她丈夫桑丘·潘沙的信
我心里老惦记着的桑丘,你的信我收到了。我这个笃信基督的天主教徒敢向你发誓担保,我真是高兴得差那么丁点儿就要疯了。老伙计,你猜怎么着?我耳朵里听着你当了总督,全身舒坦得我简直想当下倒下去死了。你想必知道,人们常说,冷不丁儿地碰上大喜大悲的事都会要人的命。你女儿桑奇卡更是高兴得没治,尿水都淌出来了,她还不知道哩!眼前是你捎来的那件衣裳,脖子上挂着公爵夫人送来的珊瑚珠,手里捧着两封信,送信人就在身边,眼里看的、手上摸的都是真的,可我总觉得、总琢磨着自己是在做梦!本来嘛,谁能想到一个放羊的会当上海岛总督呢?老伴,你还记得我妈妈是怎么说来着?“要想见识广,就得活得长”。我的意思是,我想多活些年,好多长些见识呀!我要一直活到见你当上征粮官和收税官。虽说当这种官儿,弄不好就得去见鬼,可不管怎么说,钱来钱往的,手里老攥着银子!公爵夫人会把我想去京城的打算告诉你的。你好好琢磨一下这事,给我说说你的想法。我打算给你露露脸,坐马车去。
神甫、理发师傅、学士还有教堂司事怎么也不相信你当上总督了,说这都是胡扯,要么就是魔法捣的鬼;你东家堂吉诃德尽兴这些名堂。参孙还说要去找你,打消你做官的念头,治好堂吉诃德脑袋里的毛病。我只是在自己肚子里笑笑,瞅着我那串珠子,筹划着怎么把你的衣服改成给女儿穿的。
我给公爵夫人捎去一点橡树子儿,要按我的心愿,真巴不得个个都是金子的。要是你那岛子上时兴珍珠项链,就给我捎回几串来。
再告诉你几件村里的新闻:贝儒埃卡那娘们把女儿嫁给一个蹩脚画匠。那人是来村里找活儿干的。村长叫他把国王陛下的徽章画在村公所的门上,他张口就要了两个杜卡多。人家提前给他开了工钱,他忙活了整整八天,末了什么也没画出来,还说他才画不来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呢,不过工钱倒是退了。饶这么着,人家还是仗着大工匠的名分娶了那丫头。只是这会儿他早就丢下画笔,拿起锄头,天天神气十足地下地干活。佩德罗·德·罗波的儿子得了一个教会的差事,已经剃光了一圈脑袋顶,打算当教士了。明戈·西勒瓦托的孙女明吉亚一听说这事,就告了他一状,说他们俩已经定了婚。还有人风言风语地传,说那姑娘怀上那小子的崽儿了。可男的梗着脖子说没这回事。
今年橄榄收成不好,全村连一滴醋都找不出来。有一连当兵的从村里过,顺路带走了三个姑娘;我就不说是谁了。说不定她们还会回来,到时候也许有人才不管她们名声好坏,照样娶她们当媳妇。
桑奇卡会织花边了,每天净赚八文钱。她都扔进扑满里,也总能多攒点嫁妆钱。眼下她是总督大人的小姐了,你自然是要给她筹划的,何必叫她自个儿费劲。广场上的泉眼干了,钟楼顶让雷给劈了;瞧,坏事全凑一块了!
我等你回信,告诉我该不该去京城。好了,上帝保佑你比我长寿;最好咱俩一样长寿:我可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世上,自己先走。
你的妻子
特莱萨·潘沙
两封信亦庄亦谐,时而引起赞叹,时而引起哗然。好像是有意凑趣,这时候邮差送来了桑丘写给堂吉诃德的信,于是马上当众拆开宣读。大家听了,一时更加弄不清楚这位总督是傻是精。公爵夫人趁这工夫带着小厮走开,去探问他在桑丘家乡的见闻。小厮一一详尽禀报,点滴不漏,然后取出橡树子儿,外加一块特莱萨奉送的上好乳酪,据说比特容琼出产的还强。公爵夫人满心欢喜地全都接在手里。让我们暂且撇下她,去看看海岛总督中的精英和楷模、伟大的桑丘·潘沙是如何结束他的任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