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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19 这里讲述多情牧人的遭遇和其他确实有趣的事情

被堂吉诃德称作学士或硕士的那个学生听了之后回答说:

“没剩下多少,唯一没讲到的就是:自从巴西里奥知道美人契特丽亚准备嫁给财东卡马却了,就再也没见他笑过一回,也没听他说过一句头头是道的话。他整天垂头丧气的,自个儿在嘴里嘟嘟囔囔,明摆着是脑袋瓜出了毛病。饭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吃就吃一些果子什么的,睡嘛就睡在硬邦邦的野地里,简直成了一头牲口。不是呆呆地望着天,就是死死地盯着地,像一尊穿衣服的泥塑,只有衣角不时在风里摆动。一句话,他显然是太痴心了。凡是认识他的人,心都悬着呢!只怕明天美人契特丽亚一答应那门婚事,就等于宣布了他的死期。”

“上帝总会有办法的,”桑丘说,“上帝叫你疮流脓,也给你灵丹来止疼。过了今天有明天,后天怎样先别管。墙倒屋就塌,转眼一堆瓦。我还见过下雨出日头呢!今晚临睡还硬朗,明早再也起不了床。说说看,谁有本事把气数的轮子钉上不让它转悠?谁也不行,对吧?女人嘴上说乐意,心里不情愿,两个主意当间窄得插不进针尖,反正我知道容不下。我就觉得契特丽亚一心喜欢巴西里奥,我真想给小伙子一口袋好运气。我还听说,情人都是戴着眼镜看东西,弄得铁疙瘩变得金光闪闪,穷鬼成了富汉,眼屎像珍珠连成串。”

“桑丘,你这个该死的!还有个完没有?”堂吉诃德不耐烦了,“只要你一来劲,老话顺口溜就连成一串,只能盼着犹大把你劫走。你这个畜生倒说说看,又是气数呀轮子呀的,你懂得什么?”

“各位要是听不明白,”桑丘回答说,“也就难怪把我说的这些老辈子话当成满嘴胡吣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我自个儿明白就行了。我知道自个儿刚说的不是什么蠢话。只是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老爷您总是追猫揪刺。”

“你该说:吹毛求疵,”堂吉诃德告诉他,“不是追猫揪刺。再文雅的话也叫你说得四不像,你这个上帝不待见的糊涂虫!”

“您就别跟我较真了!”桑丘求他,“您知道我一不是在京城长大,二没在萨拉曼卡上过大学,不会咬文嚼字。真是的!上帝保佑吧!总不能指望萨亚格人说起话来跟托莱多人一样吧?就算是托莱多人吧,舌头也有个闪失呀!”

“要论说话文雅不文雅,还真是这么回事。”硕士也同意,“就算都是托莱多人吧,在硝皮作坊和菜市场长大的人说起话来,怎么能跟整天在大教堂回廊里踱步的人相比呢?即便是出生在马哈达翁达小镇的人,一旦成了机灵的朝臣,就能说出一口纯正、地道、优雅、清晰的话来。我特别指出‘机灵’两字,因为有许多人并不机灵。有口才的人,一要机灵,二要常练。诸位先生,鄙人不才,也曾在萨拉曼卡学过宗教法,所以也多少有点这毛病:说话的时候喜欢用明白易懂、清清楚楚的字眼儿。”

“可惜你的毛病更多是在摆弄黑铁练习剑,而不是摆弄舌头。”另一个学生说,“不然你早就跑到硕士榜的头上去了,不至于待在尾巴上。”

“你听着,学士,”硕士回答说,“你要是觉得剑术没什么用处,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是我觉得,确确实实就是这么回事。”学士回答,他名叫壳儿缺咯,“不信,你可以亲自试试嘛。你反正随身带着几把剑,方便得很;我有的是力气和手劲,勇气也不小,准保能叫你承认我说的不错。快下地,把你的本事全使出来,什么脚步呀、旋刺呀、侧刺呀之类的学问。就凭我新近学的这笨手笨脚的两套,也足够叫你在光天化日之下两眼冒金星。我敢说,除了上帝,能逼我转身逃跑的人还没生下来呢!世间不论谁来跟我比试,都得叫我刺倒。”

“我才不操心你是不是转身逃跑哩。”那位击剑能手说,“还说不定你的脚刚一落地,墓穴就打开了。我是说,就凭你那点破本事,非得当场完蛋不可。”

“咱们走着瞧。”壳儿缺咯回答他。

说着便十分麻利地从驴背上跳下,使劲一抽,从硕士的驴背上取下一把剑。

“这样不行,”堂吉诃德这时候说话了,“得由我来主持这场击剑比赛,同时裁判一个悬而未决的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