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天哪!若能这样当然太好了,可是——”玫兰妮突然收住了话头,死劲地咬着嘴唇。她可不能对外人谈钱的事。尽管阿希礼在厂子里有薪水,可不知怎么搞的,他们一直都很拮据。而且让人烦恼的是,他们的积蓄也少得可怜。她自己也不知钱都怎么花了。阿希礼交给她的钱足够维持家中的日常开销,可一旦遇到什么额外开支,他们就会捉襟见肘。当然,她请大夫看病的费用是很可观的,阿希礼从纽约定购的书籍和家具也是一大笔开销,另外还要供养那些在他们家地下室住着的流浪汉。除此之外,凡是参加过邦联军的人来借钱,阿希礼从来都不忍拒绝。还有……
“兰妮小姐,我愿意借给你们这笔钱。”瑞特说。
“你真是太好了,可我们也许永远都还不起呢。”
“我不要你们还。别见怪,兰妮小姐!请听我把话说完。只要斯佳丽不必每天赶着马车奔波几英里去工厂劳累,就足以抵这笔钱了。光那家店铺就够她忙活,够让她感到愉快的了……你还不明白?”
“嗯——明白——”玫兰妮犹疑不决地说。
“你不是希望孩子能有一匹小马吗?你不是还希望他能上大学、进哈佛、到欧洲去观光旅游吗?”
“哦,那当然,”玫兰妮顿时神采飞扬地大声说,“我希望他样样都能得到,可是——嗯——眼下大家还都很穷,所以——”
“只要韦尔克斯先生把那些工厂买下,他总有一天会赚到一大笔钱的,”瑞特说。“我真心希望你们的小博能得到他应得的一切机会。”
“啊,巴特勒船长,你可真是诡计多端!”她笑盈盈地大声说,“你知道我为儿子感到骄傲,便来向我进攻。你的用心我可是看透了。”
“不见得,”瑞特说着,眼睛里第一次闪现出喜悦的光芒,“好了,你愿不愿意我借钱给你们?”
“可那骗局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必须串通一气,瞒着斯佳丽和韦尔克斯先生。”
“哦,天哪!这我可做不来!”
“要是斯佳丽知道我在背后算计她,哪怕是为了她好——嗯,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再者,我担心韦尔克斯先生也不会接受我提供的任何资金的。因此,决不能让他们知道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如果韦尔克斯先生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敢肯定他是不会拒绝的。他可喜欢斯佳丽了。”
“是啊,他确实喜欢她,”瑞特心平气和地说,“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会拒绝的。你知道所有韦尔克斯家的人都是多么高傲。”
“啊,天哪!”玫兰妮痛苦地低声说,“我希望——真的,巴特勒船长,我不能欺骗自己的丈夫。”
“即使是为了帮助斯佳丽也不行吗?”瑞特显得十分伤心,“她真的喜欢你!”
泪水在玫兰妮的眼中转动。
“你知道,为了她,即使是赴汤蹈火我也心甘情愿。她待我的种种好处,我一辈子也报答不了。这你知道。”
“是的,”他淡淡地说,“她为你做的那些事我知道。你能不能对韦尔克斯先生说,钱是你的一个亲戚在遗嘱里给你们留的?”
“哦,巴特勒船长,我亲戚中没哪个拿得出一个子儿给他!”
“那么,如果我把钱通过邮局寄给韦尔克斯先生,并且不让他知道是谁寄的,你能不能保证用这笔钱来买工厂,而不是——嗯,施舍给那些贫困的前邦联分子?”
听到后半句话,起先她还有点不快,觉得这些话好像隐含着对阿希礼的批评,但见他那张笑盈盈的脸上充满了理解,她便报之以微微一笑。
“当然能。”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可要保守秘密呀!”
“我可从来没向丈夫隐瞒过什么!”
“我相信这一点,兰妮小姐。”
她望着他,心想自己平时对他的看法一点没错,而大家对他的看法却大错而特错了。人们都说他残酷、傲慢、没礼貌,甚至认为他很不诚实。不过,现在许多最体面的人都已经承认,他们当初错了。而她可是从一开始就认为他是个好人的。他对她向来都是和气、体贴、毕恭毕敬的,并且非常理解她!再说,他对斯佳丽爱得那么深!用这种迂回的办法来减轻斯佳丽的负担,也真亏他想得出来!
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不禁脱口说:“斯佳丽有这么一个体贴的丈夫真是好福气!”
“你这样想?如果她听到,恐怕不会同意。再说,我也希望对你好,兰妮小姐。我给你的要比给斯佳丽的还多。”
“我?”她迷惑不解地问,“哦,你是指小博吧?”
他拿起帽子,站了起来。他站在那儿凝视着她那张朴实的、圆圆的脸庞,她额前的V形发尖长长的,一双黑黑的眼睛端庄、持重。这真是一张不谙世故、对生活毫无戒备的脸。
“不,不是指小博。我要给你一件比小博更珍贵的东西,但愿你能想象得出。”
“不,我想象不出,”她更迷惑不解了,“对我来说,世界上再没有比小博更珍贵的东西了,除了阿希——除了韦尔克斯先生。”
瑞特没吱声,只是低头看着她,他黝黑的脸上一片平静。
“你想为我做些事,真是太感谢你了,巴特勒船长,但是说真的,我已经够幸运的了。一个女人在这个世界上要得到的东西我已经都有了。”
“那很好,”瑞特说着,脸色突然阴沉起来,“我希望你能永远保有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