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葛底斯堡,”玫兰妮解释说。“我是北方佬,当然,已经被打得一败涂地。这位是李将军,”她说着用手指了指小博,“他是波克特将军。”说完伸手搂住了韦德的肩膀。
是啊,玫兰妮哄孩子确实有一套斯佳丽永远都学不会、摸不透的办法。
“至少,”她想,“美蓝是爱我的,她喜欢跟我一起玩。”但诚实的本性又迫使她不得不承认,美蓝一向是更喜欢和瑞特而不是和她在一起。也许她再也见不到美蓝了。因为她猜,瑞特或许已经到了波斯或者埃及,并且要在那边一直待着不回来了。
当米德大夫告诉她,她已经怀孕时,她大吃一惊。因为她原以为诊断结果会是肝气不和或神经衰弱。她脑海里立刻闪现出那狂欢之夜的情景,不觉满脸绯红。尽管对那夜狂欢的回忆被后来发生的事蒙上了一层阴影,但这孩子毕竟是那个销魂时刻的结晶。她平生第一次因为自己怀孕而感到高兴。但愿这是个男孩!可别像韦德那样是个整天萎靡不振的小不点儿,但愿是个活泼可爱的大胖小子。她一定会好好抚养他的!她现在有空闲照料孩子,也不愁没钱培养他了,她该是多么幸福啊!她突然想到要给瑞特写封信,由他住在查尔斯顿的母亲转给他,告诉他这个消息。天哪,他必须马上回来!万一他一直到孩子出生后才回来,到那时她就有口难辩,永远也解释不清了!但如果给他写信,他一定会以为她在盼望着他回来,那他就会扬扬得意了。决不能让他觉得她需要他,以为她离不开他。
她终于打消了给他写信的念头。就在她为此感到高兴的时候,她收到了查尔斯顿宝莲姨妈的来信。从信的内容来看,瑞特似乎正住在查尔斯顿他母亲那里。这是她三个月来第一次听到瑞特的消息。尽管她对宝莲姨妈在信中提到的一些事大为不满,但得知瑞特还在美国,她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宝莲姨妈在信中说,瑞特曾带着美蓝去看过她和尤拉莉姨妈,信中满是赞誉之词。
“小家伙长得漂亮极了!长大后准是个美人。不过依我看,不管哪个男人想追求她,都必须先过巴特勒船长这一关才行,因为我从没见过哪个做爸爸的像他这么疼爱女儿。亲爱的,现在我要向你忏悔一件事。在见到巴特勒船长前,我一直认为你嫁给他是辱没了家门,因为在查尔斯顿没人说过一句称赞他的话,大家都为他的家庭深感痛心。所以起先我和尤拉莉对是否接待他还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接待了他,因为不管怎么说,美蓝毕竟是我们的外孙女。等见到他,我们真是又惊又喜,喜出望外,这才意识到轻信无聊的流言蜚语是多么有悖于基督教教义。他风度翩翩,魅力十足,人英俊,而且举止稳重,礼貌周全。对你和孩子疼爱有加。
“现在,亲爱的,有件事我要跟你说说。这事我们是听别人说的——开始我和尤拉莉还不相信。我们听说有时你亲自管理肯尼迪先生遗留下的那个店铺。这话我们以前就听人说起过。但我们都没理会。我们知道战后初期,日子不好过,也许有必要这样做。但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据我所知,巴特勒船长的境况相当不错,再说他也完全有能力替你经营你所有的产业。对于这些传闻是否属实我们有必要做进一步的了解,因此不得不直截了当地向巴特勒船长问个究竟。尽管这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十分痛苦的事情。
“他很不情愿地告诉我们说,你每天上午都在店铺里忙活,还不许别人插手账目。他还承认,你还拥有一家或几家工厂的股权(由于我们是头一次听说此事,只顾为这事烦恼,便没追问他),你不得不一个人赶车外出,或者让一个流氓替你赶车,而据巴特勒船长说,那人竟还是个杀人犯。这件事让他很伤心,这点我们是看得很清楚的,我们觉得他对你一定是百依百顺、十分溺爱——事实上已过于溺爱了。斯佳丽,这种情况决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母亲已不在人世,不会再告诉你该怎么做了。作为你的姨妈,我必须代她负起责任来。你要为你那些年幼的孩子们想一想,他们长大后知道母亲做过买卖,会怎么想呢!当他们知道你曾抛头露面,开厂经商,终日耳闻那些粗俗不堪的男人们的污言秽语,置身于危险的肆无忌惮的流言蜚语中,他们会感到何等的屈辱呢!这种不守妇道的——”
不等看完斯佳丽便咒骂了一句,并随手将信摔在了地上。她完全能够想象宝莲姨妈和尤拉莉姨妈坐在炮台区那幢摇摇欲坠的房子里对她评头论足的情景。要不是她斯佳丽每月给她们寄钱,她们还不是只有挨饿!不守妇道?天哪,如果她不这样,此时此刻宝莲姨妈和尤拉莉姨妈恐怕早已是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了。还有那该死的瑞特,竟然把店铺、管账,还有工厂的事都告诉她们了!难道他真就那么不情愿?老太太们被他哄得信以为真,把他当成一个举止稳重、礼貌周全、充满魅力的人,一个忠于妻子的丈夫,一个钟爱子女的父亲,这会儿还不知怎么兴高采烈呢。对他这一套,她可是一清二楚。他肯定会津津乐道地向她们讲述她在店铺、工厂和酒馆的种种行为,以折磨她们为乐。他真是个魔鬼!为什么做这种邪恶的事反而会让他觉得开心呢?
但很快,这阵愤怒也变得麻木了。近来那种炽热的激情已经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许多。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重新燃起这种激情,重新见到阿希礼的脸庞焕发容光——多么希望瑞特能够回家来,把她逗得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