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阿希礼的生日,玫兰妮准备出其不意,晚上为他举行一个生日酒会。酒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只瞒着阿希礼一人。连韦德和小博都知道了,他们俩心里美滋滋的,感到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发誓一定严守秘密。亚特兰大所有体面的人都受到了邀请,他们也都答应来参加酒会。戈登将军全家愉快地接受了邀请。亚力山大·史蒂文斯回信说,他近来身体时好时坏,如果健康状况允许,一定前来参加。甚至在南部邦联中享有“暴风雨中的海燕”美誉的鲍勃·图姆斯也将光临。
整个上午,斯佳丽、玫兰妮、印第亚和佩蒂姑妈都在那幢并不宽敞的房子里团团转地忙着,指挥黑人挂上浣洗一新的窗帘、擦拭银器、给地板打蜡,烹饪、配制、品尝各种点心。斯佳丽还是头一次见玫兰妮这样兴高采烈、喜气洋洋的。
“你知道,亲爱的,阿希礼好久没过生日了,自从——自从,你还记得那次在十二棵橡树庄园举行的烧烤野宴吗?就是我们听说林肯先生招募志愿兵消息的那一天?唉,从那以后,他就一直没过过生日。他工作太辛苦了,回到家总是精疲力竭的,根本不会想到今天是他的生日。等吃过晚饭,客人们接踵而至,他准会大吃一惊的!”
“草坪上那些灯笼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让韦尔克斯先生在回家吃饭时不看到灯笼呢?”阿尔奇粗声粗气地问。
整个上午大家都在忙着准备酒会,他一直坐在一旁观看,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给吸引住了,但又不愿承认。他从没见过城里人大宴宾客前的这种准备,这次可真是大开眼界了。尽管他直言不讳地说这些女人为了请几个客人,竟然像家里着了火似的忙得团团转,可真要让他离开,就是用野马也别想把他拖走。他对艾尔辛太太和芳妮为这次宴会特地赶制的几只彩绘纸灯笼特别感兴趣。他以前从没见过“这种奇妙的玩意儿”。灯笼就藏在地下室他的房间里,所以他早就仔仔细细看了个够。
“哎呀!这我怎么就没想到!”玫兰妮嚷道,“阿尔奇,幸亏你提醒了我。哎呀,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这些灯笼要挂在树枝上,装上蜡烛,客人一到,马上就要点起来啊。斯佳丽你能让波克在我们吃晚饭的时候办妥这件事吗?”
“韦尔克斯太太,你是比大多数女人都有头脑的,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阿尔奇说,“怎么能让那个黑混小子波克去摆弄那些玩意儿?不被他一下子烧个精光才怪呢。那些灯笼——太漂亮了,”他总算承认了,“让我在你和韦尔克斯先生吃饭时把它挂上吧。”
“哦,阿尔奇,你真好!”玫兰妮孩子气的眼睛里流露出感激和信赖的目光,“没有你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能不能现在就去装上蜡烛,这样等会儿就省事多了?”
“这个嘛,我也许能做。”阿尔奇爱理不理地应付了一下,便瘸着腿朝地下室走去了。
“这就叫请将不如激将,”玫兰妮等这位胡子拉碴的老头步履艰难地走下楼梯后吃吃地笑着说,“我本来就是想让阿尔奇去挂那些灯笼的,可他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你要他做的事,他偏不肯做。现在总算把他打发走了,免得他在这里碍手碍脚的。那些黑人见到他就害怕,一个个缩起脖子来连大气都不敢出,根本出不了什么活。”
“兰妮,换了我根本就不会让这种老混蛋住在家里。”斯佳丽气呼呼地说。她和阿尔奇积怨颇深,几乎从不说话。要不是在玫兰妮的家里,阿尔奇决不会与斯佳丽共处一室的,早就拂袖而去了。即使在玫兰妮家里,他对她也是冷眼相待,侧目而视。“他会给你捅娄子的,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哦,他并没什么恶意,只不过是要让人捧几句,装出没他不行的样子,”玫兰妮说。“再说他对阿希礼和小博也是忠心耿耿,所以有他在家我总觉得很放心。”
“你是说他对你忠心耿耿吧,兰妮,”印第亚说。她深情地凝视着自己的嫂子,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暖人心窝的微笑。“我敢说,自从他老婆——嗯——自从他老婆死后,你是他爱上的第一个女人。我想他心里是巴不得有人来侮辱你,这样他就可以杀死他们,以显示对你的敬意了。”
“天哪!看你都胡扯了些什么,印第亚!”玫兰妮的脸涨得通红,“在他心中我是个大傻瓜,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看根本没必要理会这种浑身恶臭的乡巴佬心里是怎么想的。”斯佳丽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一想起阿尔奇在她雇用囚犯做工的问题上对她的严厉指责,她心里的怒气便不打一处来,“我得走了。我得先吃午饭去,随后去一趟店铺,把给伙计们的工资结清,再去一趟锯木厂,把工资发给车夫和休·艾尔辛。”
“哦,你要去锯木厂?”玫兰妮问,“阿希礼下午晚些时候要去锯木厂找休,你能不能想办法拖住他,把他留到五点钟?如果他在此之前回家,准会撞见我们在做蛋糕什么的,到时候就不会觉得惊奇了。”
斯佳丽一听这话,不由得心花怒放,转怒为喜。
“好吧,我拖住他。”她说。
就在她说这话时,印第亚抬起她那对睫毛稀疏的淡灰色眼睛向她瞥了一眼,正好与她的目光相遇。每次我提到阿希礼,她总这么古怪地看着我,斯佳丽心想。
“嗯,要尽量把他留到五点钟以后,”玫兰妮说,“到时候印第亚会赶马车来接他的……斯佳丽,晚上可一定要早点来。今晚的酒会我可是一分钟也不愿意你耽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