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激动中,好像谁也没想到巴特勒船长并没有把斯佳丽的戒指也归还给她。可是她想到了,心里暗暗烦恼。她知道促使巴特勒船长作出这么豪爽姿态的,决不是他有多么高尚。其实他是存心要她们请他上佩蒂帕特家来,而且拿准了他肯定会受到邀请。
“听到你近来的行为,我心中极为不安,”埃伦来信这样说,斯佳丽在桌边看着信,不由得皱起眉头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在查尔斯顿和萨凡纳时就常听人说亚特兰大的人比南方其它地方的人更爱搬弄是非,干涉人家的私事,现在她可是信了。义卖会是星期一晚上,今天才星期四呢。哪个三姑六姨擅自写信给她母亲的啊?一时她怀疑是佩蒂帕特,但转眼就又抛开了这念头。可怜的佩蒂帕特一直担心会因斯佳丽的鲁莽行为受到责怪,吓得发抖,她是决不会跟埃伦说起自己这个陪伴儿没尽到责任的。大概是梅里韦瑟太太吧。
“真让我难以相信你竟会如此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教养。我知道你想要帮助医院的一片热忱,我也可以宽恕你在服丧期间公开露面的不当行为。可是去跳舞,而且是同巴特勒船长这样的人!我对他的事可听到了不少(谁没听说过呢?),上星期宝莲刚写信给我,说他的名声很坏,连查尔斯顿老家的人都不欢迎他,当然他伤心的母亲除外。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坏人,会利用你的年幼无知,让你招摇,当众让你出丑,让你的家人出丑。佩蒂帕特小姐怎么能如此失职不管你呢?”
斯佳丽看了一眼桌子对面的姑妈。老小姐早已认出了是埃伦的笔迹,吓得噘起胖嘟嘟的小嘴,像个小娃娃生怕挨骂似的,只想一哭了之。
“一想到你竟如此快就忘记了教养,我深感伤心。我原想叫你立即回来的,但此事将由你父亲决定。他将于星期五来亚特兰大,同巴特勒船长面谈,并护送你回家。我怕他会不顾我的请求,对你太严厉。但愿你只是年幼无知才做出这等鲁莽的事情。谁也没有我这么希望为事业效劳,但愿我的女儿也有同感,但是要出丑——”
信里类似的字句很多,斯佳丽没看完。这次她可完全吓坏了。现在她不再感到满不在乎,目中无人了。她只觉得自己年幼理亏,就像十岁那年在餐桌上把一块抹上黄油的饼干扔到苏埃伦身上时的心情一样。想想性情温柔的母亲对她竟如此严加指责,父亲又要到城里同巴特勒船长面谈。她感到事态严重了。父亲要严厉待她了。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坐在他腿上撒娇胡闹,借此逃脱惩罚了。
“不——不是坏消息吧?”佩蒂帕特颤抖着问。
“爸明天就要来了,他要像饿狼扑食那样扑过来把我痛骂一顿。”斯佳丽忧伤地说。
“普莉西,把嗅盐拿来,”佩蒂帕特放下吃了一半的早餐,把椅子往后一挪,坐立不安,“我——我感到发晕。”
“在你的裙兜里呢,”普莉西说,她一直在斯佳丽身后来回走动着,欣赏这幕精彩的好戏。杰拉尔德老爷发起脾气来可带劲儿了,只要他的脾气不是冲着她的卷毛头来的就行。佩蒂在兜里掏着,把药瓶凑到鼻子跟前。
“你们都应该帮我,一刻都不要离开我,”斯佳丽喊道,“他最喜欢你们俩,要是你们能跟我在一起,他就没法对我唠叨了。”
“我不行,”佩蒂帕特一边有气无力地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我——我不舒服。我一定得躺着。明天我要躺一整天。你们一定要替我向他解释清楚。”
“胆小鬼!”斯佳丽心里想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兰妮虽然一想到要对付脾气火暴的杰拉尔德就脸色煞白,吓得要命,但还是挺身而出帮她说话。“我会——我会帮你说明你是为了医院才这么干的。他会理解的。”
“不,他不会的,”斯佳丽说,“天哪,要是像母亲扬言的那样,硬要我丢人现眼地跟他回塔拉庄园,我是死也不去的!”
“哦,你不能回去,”佩蒂帕特哇地一声哭叫着说,“如果你回去了,我就只好——唉,只好去求亨利来陪我们住了,你知道我跟亨利就是没法一起过。城里这么多陌生男人,晚上家里只有兰妮跟我,我真是提心吊胆。你很勇敢,有你在家里即使没男人我也不担心!”
“哦,不能让他带你回塔拉庄园!”兰妮说,她看上去好像就要哭了。“现在这里就是你的家。如果你不在叫我们怎么办啊?”
“你要是知道我对你的真正看法,就巴不得我走了。”斯佳丽别扭地想道,心里希望出头帮她劝父亲息怒的不是玫兰妮,而是别人。让一个你深深厌恶的人来替你辩护未免让人心里不好受。
“或许我们应该取消对巴特勒船长的邀请——”佩蒂帕特开口说。
“哦,那不行!太不像话了!”兰妮喊着说,心里很苦恼。
“快扶我上床吧。我要病倒了,”佩蒂帕特呻吟道。“哦,斯佳丽,你怎么能替我惹这种祸啊?”
第二天下午杰拉尔德到来时,佩蒂帕特果真病倒在床。她房门紧闭,不断传出话来告罪,晚饭时就听任吓破胆的姑嫂俩在饭桌上张罗一切。杰拉尔德虽然吻了女儿,还赞许地捏了捏玫兰妮的脸蛋,叫她“兰妮姑娘”,但是他的沉默令人预感到大势不妙。斯佳丽原本满心希望他破口大骂,数落一顿了事呢。玫兰妮倒也信守诺言,形影不离地跟着斯佳丽。杰拉尔德到底是个有身份的人,不会当着她的面骂女儿。斯佳丽不得不承认玫兰妮确实有一套,应付自如,装得若无其事,等到吃晚饭时,她居然引得他跟大家谈起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