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门口的时候,杜·洛瓦看见刚才那个可怜的女人还在那里跪着祈祷。他想:“真见鬼,她还有完没完?”原本对她的一丝怜悯和同情早已消失殆尽。
杜·洛瓦从她身边轻轻绕过,然后沿着教堂右厅往回走,准备去找瓦尔特夫人。
他从远处看了一下刚才两人呆过的地方,却吃惊地发现瓦尔特夫人已经不在了。杜·洛瓦开始以为自己记错了地方,于是沿着柱子从头至尾找了一遍,可是仍然不见她的身影。难道她已经走了?一想到这,杜·洛瓦便感到万分震惊和愤怒。随后,他转念一想,也许瓦尔特夫人正在找他呢。于是,他围着教堂又转了一圈。人还是没有找到。最后,他索性坐到刚刚瓦尔特夫人跪过的那把凳子上,希望她会回来找他。他就这么坐在原地,慢慢地等着。
没过多久,一阵轻微的话语声引起了杜·洛瓦的注意。奇怪的是,教堂这个角落除了他以外看不到任何人。这阵窃窃私语声究竟来自何处?杜·洛瓦站起身,四下里找了找,发现祭坛旁边有一排告解室的门。其中一扇门的门外,露出一块裙角。他走过去一看,居然是瓦尔特夫人。她正在那里向神甫忏悔!……
杜·洛瓦真想冲进去,把她从告解室里拖出来。但转念又想:“算了吧,别看她今天向神甫忏悔,明天照样会成为我的女人。”于是,他在告解室对面安安稳稳地坐下来,耐心地等待着。看着眼前这一幕,他忍不住想笑。
很长时间过去了。瓦尔特夫人终于站起来。当她转身看到杜·洛瓦后,便朝他走过来,表情冷漠严肃。“先生,”她说,“请不要送我,也不要跟着我,更不要独自一人再来我家,我不会接待您的。再见!”
说完,她径直走了出去,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杜·洛瓦没有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她渐渐远去。他有一个原则,凡事不可强求。就在这时,神甫也从房子里走出来,带着一脸的疑惑。杜·洛瓦径直朝他走过去,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骂道:“要不是看您穿一身长袍,我一定会给您两记耳光!”
随后他转过身,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刚才那位老先生还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他戴着帽子,两手交叉着放在背后,眼睛紧紧盯着广场和四周的街道。
当杜·洛瓦经过他身边时,两人互相点头致意。
无事可做的杜·洛瓦来到《法兰西生活报》报馆,一进门就看到大家忙成一团,好像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大事一样。于是,他决定到经理室去探个究竟。
瓦尔特老头正站在办公室里,神情慌乱,忙得不可开交。他正在断断续续地口述一篇文章,每说一两句,就要停下来向身边的记者布置任务。他一会儿向布瓦勒纳叮嘱几句,一会儿忙着拆阅手中的信件。
看到杜·洛瓦进来,他高兴地大喊道:“嗨,您来得正好,漂亮朋友!”
“漂亮朋友”一说出口,瓦尔特老头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忙着解释道:“请原谅我这么称呼您。现在,我已经忙得晕头转向啦。我的太太和女儿一天到晚都叫您‘漂亮朋友’,所以我也就自然而然地跟着叫起来。您不会介意吧?”
杜·洛瓦笑着说:“怎么会呢?我非常喜欢这个称呼。”
瓦尔特老头说道:“那好,以后我就和大家一样叫您‘漂亮朋友’吧。呃,您过来一下,我要跟您说件事情。现在上任内阁已经倒台,投票结果是310票对102票。今天是七月二十八号,看来我们的假期也要无限制延期了。摩洛哥事件让西班牙非常恼火,并且直接导致杜朗·德·莱纳及其跟随者的垮台。我们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马罗正在奉命组织新的内阁。他提名布丹达克勒将军为国防部长,我们的朋友拉罗舍—马蒂厄为外交部长。他自己则兼任总理和内务部长。这样一来,《法兰西生活报》将会成为一份官方报纸。我现在正忙着酝酿一篇具有指导意义的文章,申明一些简单的原则,为几位部长指指路。”
然后他笑了笑,接着说道:“当然,这也是他们自己要走的路。有关摩洛哥问题,我们一定要写出一些让读者感兴趣的东西。要么是一篇影响深远的时事新闻,要么是一篇具有轰动效应的专栏文章。我现在还拿不定主意。您帮我想想吧。”
杜·洛瓦想了一下,说道:“这事您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交给您一份内容详尽的研究报告,介绍法属非洲殖民地——左起突尼斯,中部阿尔及利亚,右至摩洛哥的政治状况及当地土著居民的历史。此外,我还会带领读者领略一下摩洛哥边界直至著名绿洲菲居伊的迷人风光。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位欧洲人涉足这片绿洲,但是它已经成为这次冲突的导火索。您觉得这样写,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