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 端
古德伦离家去伦敦小住。她和一个朋友合伙举办了一个小小的个人画展;同时她四处奔忙,为从贝尔多佛乘机出国做准备。无论将发生什么事,她不久将凌空而去。在伦敦期间,她收到了温妮弗雷德写来的信,信中附着一些图画:
为了接受医生的检查,爸爸也上伦敦去了一次。这次旅行使他疲惫不堪。他们说爸爸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躺在床上。爸爸替我买了一只上了彩釉的陶制赤道鹦鹉,是德累斯顿德累斯顿,德国一个专区的首府。产的。他还买了一个彩陶的农夫和两只正在爬烟囱的小猫,彩陶猫的产地是哥本哈根。要不是陶器猫的光洁度不怎么好,它们可以说非常漂亮,尾巴又长又细,如镜子一般闪闪发光。当然,那是上了釉的缘故。不过,我不怎么喜欢它们。杰拉尔德最喜欢那只农夫的陶器:农夫穿着破烂的裤子,正赶着牛在耕地。我猜他是个德国农民。陶器是灰白色的:白的衬衫,灰的裤子,但是十分光洁,非常干净。伯金先生最喜欢那位画室里的姑娘。她身穿画有水仙花图案的裙子,牵着羊站在盛开的山楂花下。那真是太傻了,因为羊并不是真的,而那姑娘也傻乎乎的。
亲爱的布兰文小姐,你不久就回来吗?这里的人都很想念你。我随信寄上一幅爸爸坐在床上的画。他说他希望你不会丢下我们。我的天哪!布兰文小姐,我相信你是不会的。快回来吧!我们来画雪貂。它们是世界上最惹人喜爱的高贵的小动物了。我们可以把它雕刻在冬青木上,后面的背景放点绿叶。哦,让我们一起来画吧,它们真是美极了。
爸爸说我们可以有一间画室。杰拉尔德说一点不用费事就能在马厩顶上辟出一间漂亮的画室。我们只要在斜坡的屋顶上开几扇窗就行了,容易得很。到时候,你就可以整天在上面作画,我们还可以住在里面,就像挂在厅堂里的那幅画中的人,从煎锅到墙壁到处都挂满画,做两个真正的艺术家。我最喜欢自由自在,过一个艺术家无拘无束的生活。就连杰拉尔德也对爸爸说,只有艺术家才是自由的,因为他们生活在自己的创造性世界里。
这家人的意图,古德伦从信中也能看出几分。杰拉尔德想要她依附于肖特兰茨。他在利用温妮弗雷德做挡箭牌。他们的父亲只为孩子着想,把古德伦当成孩子坚如磐石的靠山。古德伦佩服他敏锐的判断力。此外,那孩子也确实非同一般,惹人喜爱。古德伦感到十分满意。如果有间画室,她愿意住在肖特兰茨。她早就打心眼里讨厌那所普通中学。她企盼自由的生活。如果有了一间画室,她就可以无拘无束地继续她的工作。她准备静候事态的发展。再者,她对温妮弗雷德确实很感兴趣。能理解这个女孩,她将感到非常高兴。
所以,古德伦要回到肖特兰茨的那一天,温妮弗雷德颇有过节一般的快活。
“布兰文小姐到的时候,你应该采一束鲜花献给她才对呀。”杰拉尔德笑着对妹妹说。
“哦,不!”温妮弗雷德抗议地嚷道,“那有多俗气呀。”
“一点也不俗气。这种表示既普通又高雅。”
“哦,那太俗气了!”温妮弗雷德用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所知道的最含讥诮的话抗议道。尽管如此,这个主意对她还是颇有吸引力。她非常想照此办理。于是,她快步在温室和暖房里兜了一圈,出神地望着那些鲜花。她越是朝它们看,就越想采一束眼前的那些花朵,同时对想象中的仪式更是心弛神往,变得更加腼腆和忸怩,几乎到了若痴若狂的地步。她无论如何也赶不掉脑子里的这个想法。时时萦绕在心头的某种挑战敦促着她应战,可她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挑战。于是,她再次来到暖房,看着花盆里可爱的玫瑰花和仙客来,看着神奇的白色丛状紫藤。真美啊!哦,它们是多么美丽!如果她明天真能把这束花献给古德伦,那可太好了。她真有说不尽的快乐。她被这种真诚的心愿和犹豫不决的心绪搅得快要病倒了。
最后,她来到父亲身边。
“爸爸!”她叫道。
“什么事,我的小宝贝?”
可是,她欲言又止。由于说不清自己的真正感情,她急得几乎要掉下眼泪。父亲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一热,出于对女儿的柔情和疼爱,他感到一阵痛楚。
“你想对我说什么,亲爱的?”
“爸爸!”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如果布兰文小姐到家时,我献一束花给她,这件事俗不俗气?”
病体恹恹的父亲瞧着孩子那明亮、机敏的双眸,心里燃烧着父爱。
“不,宝贝。这一点不俗气。人们对女王也是这么做的。”
温妮弗雷德仍觉得不够踏实。她甚至有点怀疑,那些女王本人就是傻瓜。然而,她又极不愿放弃这个富有浪漫色彩的场面。
“那我……”她说了一半又止住口。
“献一些花给布兰文小姐吗?去吧,我的小鸟。告诉威尔逊,就说我同意的,你要什么花就采什么花。”
孩子微微地、下意识地笑了笑。她知道该怎么做。
“我明天采吧?”她说。
“随你的便,我的小鸟。来,亲我一下。”
温妮弗雷德默默地亲了亲病人,然后走出了房间。她重新来到温室和暖房,用简洁的命令口吻高声地告诉花匠她要干什么,又把自己选好的花告诉了他。
“你要这些花干吗?”威尔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