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回过头去望了一下,说:“来不及了——他已跑得看不见了。”
“是啊,他已走远了,孩子,你只好进来和我们一块儿吃饭了;吃过饭我们就套上马车,送你到尼科尔斯家里去。”
“哎呀,我不能给你们添这么多的麻烦;我没想到是这样的。我还是走着去吧——我不在乎有多远的路。”
“但我们不会让你走的——那可不合我们南方人招待客人的规矩。快进来吧。”
“哦,进来吧,”萨莉姨妈说,“这对我们一点也不麻烦,完全说不上是什么麻烦。你得在这儿歇一歇。那可是又远又脏的三哩路啊,我们可不能让你走着去。再说啦,我刚才看见你过来的时候,已经叫他们多摆了一份盘子;所以你千万别让我们失望。快进来吧,就像在你自己家一样。”
于是汤姆就大大方方地向他们致以十分诚挚的谢意,并听从他们的劝说,进了屋。等他进了屋,他就说自己是刚从俄亥俄的希克斯维尔来的,名字叫威廉·汤普生——说完又鞠了个躬。
好吧,他就这么滔滔不绝地海阔天空起来,尽其所能地编造了许多希克斯维尔那地方人的故事,我倒是为他捏了一把汗,同时也纳闷这么着能帮我解决难题吗?后来,说着说着他就够着身子,对准萨莉姨妈的嘴亲了一下,完了又退回到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坐好,还想接着往下说,但是萨莉姨妈却跳将起来,用手背擦了擦嘴巴,说:
“你这个大胆无理的狗崽子!”
他好像有点儿委屈地说:
“我对你的话感到很吃惊,夫人。”
“你是想……怎么着,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哪?我好心让你……说吧,你亲我是什么意思来着?”
他装出一种恭顺的样子,说:
“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呀,夫人。我没安什么坏心嘛。我……我……以为你喜欢让我亲吻一下呢。”
“哼,你这个天生的傻瓜蛋!”她拿起纺锤来,看那架势,不是拼命忍住,她准得拿它揍他不可,“你凭什么以为我喜欢让你亲哪?”
“嗯哼,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们……他们都告诉我你会喜欢的。”
“他们告诉你我会喜欢?对你说这种话的人也是个疯子。这种荒唐事闻所未闻,他们是谁?”
“就是大伙儿呗,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夫人。”
她拼命地克制自己才忍住未动手,她气得直瞪眼睛,手指头抓挠着,像是要去抓他几下;她说:
“大伙儿指谁呀?快把他们的名字说出来——要不我非把你这个笨蛋揍扁了。”
他站起身来,满脸难受的样子,笨手笨脚地捧着帽子,说: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是他们叫我去亲你的。他们都叫我亲亲你。大家都说,你跟她亲吻一下,她会高兴的。他们都是这么说的——每个人都这么说。可是我很抱歉,夫人,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不敢了。”
“你不敢了,是吗?好吧,我料定你也不敢了!”
“不敢了,夫人,我说的是实话;我再也不敢那么干了——除非你叫我那么干。”
“除非我要你那么干!得了吧,我从娘胎里出来就没听说过这种稀罕事!等我要你——或者你这号人来亲吻我,那你就是活上玛士撒拉的岁数也等不着。”Methusalem=Methuselah:玛士撒拉,《旧约全书》时代人物,据《创世纪》记载,他在世969年,是传说中最长寿的人。
“好的,”他说,“这可真让我十分意外。怎么着我也弄不明白。他们说你会高兴,我也以为你会高兴。可是……”他欲言又止,缓缓地扫视着周围的人,仿佛是在寻找同情的目光,然后他就盯住那位老先生的眼睛说,“先生,你不认为她会乐意我亲吻她吗?”
“哦,不,我……我……得啦,是的,我相信她不乐意。”
于是他又以同样的方式转过脸来,冲着我说:
“汤姆,你是不是以为萨莉姨妈会张开双臂来欢迎我,说,‘你是锡德·索耶……’”
“我的天!”萨莉姨妈打断了他的话,扑了过去,“你这个冒失的小捣蛋,就这么拿人家开心啊……”说着就要去拥抱他,但他用手把她挡开,说:
“不行,先要等你要求过了才行。”
于是她赶快就照办了,马上搂着他亲吻起来,亲了又亲,完后又把他推到老头儿面前,让他也过了一把瘾。等他们稍稍平静一点儿的时候,她又说:
“嗨,哎呀,我从没见过这么叫人喜出望外的事。我们只知道汤姆要来,根本没料到你也来了。姐姐写信只说了他要来,没提到还有谁要来。”
“因为开始的时候只打算让汤姆来,除了他,谁也不让来,”他说,“但是我一再地求她,最后汤姆要动身了,她才同意让我一块儿来了;所以我和汤姆在船上时,就商量了让他先到这儿,我在后面耽误一会儿,然后再装成个陌生人摸到这儿来,这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意外的惊喜。不过我们这一下搞错了,萨莉姨妈。这么个不客气的地方,陌生人可是不太好来呀。”
“是呀,锡德,冒冒失失的淘气鬼是不好来呀。你真该挨上两个耳光才对;从我记事以来,还从未这么难堪过。不过我倒是不在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要紧——只要你来了,哪怕给我开上一千个这样的玩笑,我也受得了。对啦,想想你的表演那也是绝了!说句老实话,你那么冷不丁地上来吻我一下,可把我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