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四，孝惠皇帝二年①，春，正月，酂文终侯萧何病②，上亲自临视，因问曰：“君即百岁后③，谁可代君者？”对曰：“知臣莫如主。”帝曰：“曹参何如？”何顿首曰④：“帝得之矣，臣死不恨！”秋，七月，辛未，何薨。何置田宅，必居穷僻处，为家，不治垣屋，曰：“后世贤，师吾俭⑤；不贤，毋为势家所夺⑥。”
【注释】
①孝惠皇帝：刘盈，公元前一九四年至前一八八年在位。惠帝二年，即公元前一九三年。
②酂（音ｚàn）：萧何封为酂侯。文终：萧何的谥号。
③百岁：死亡的委婉说法。
④顿首：九拜之一，头扣地而拜。
⑤师：以……为师。
⑥势家：有权势的家族。
癸巳，以曹参为相国。参闻何薨，告舍人①：“趣治行②！吾将入相③。”居无何④，使者果召参。始，参微时⑤，与萧何善，及为将相，有隙⑥，至何且死，所推贤唯参。参代何为相，举事无所变更⑦，一遵何约束⑧。择郡国吏木讷于文辞、重厚长者⑨，即召除为丞相史⑩，吏之言文刻深、欲务声名者（11），辄斥去之（12）。日夜饮醇酒，卿、大夫以下吏及宾客见参不事事（13），来者皆欲有言，参辄饮以醇酒（14），间欲有所言（15），复饮之，醉而后去，终莫得开说，以为常。见人有细过（16），专掩匿覆盖之，府中无事。
【注释】
①舍人：门客。
②趣：促，赶快，催促。治行：准备行装。
③入相：到朝廷担任相国。
④居无何：没多久。
⑤微：卑微。
⑥隙：缝隙，两人有隔阂。
⑦举：施行，办理。
⑧一：所有的事务。约束：指萧何制定的法令与制度。
⑨重厚：形容人成熟稳重。
⑩除：任命，本义是宫殿台阶，引申登上宫殿台阶，被任命为官。
（11）言文：言语和文辞。刻：苛严、刻薄。深：周密，严厉。务：追求。
（12）斥：解除职务。去：使离开，辞退。
（13）卿：高级官员。大夫：比卿低。不事事：不从事事务，不处理政事。
（14）饮（音yìn）：使他人喝。
（15）间：空隙，指时间上的间隔。细：小。
参子窋为中大夫①，帝怪相国不治事，以为“岂少朕与②”。使窋归，以其私问参③。参怒，笞窋二百，曰：“趣入侍！天下事非若所当言也④！”至朝时，帝让参曰⑤：“乃者我使谏君也⑥。”参免冠谢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⑦？”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⑧！”又曰：“陛下观臣能孰与萧何贤？”上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陛下言之是也。高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⑨，参等守职，遵而勿失⑩，不亦可乎？”帝曰：“善！”
【注释】
①窋：音ｚhú。中大夫：郎中令属官，掌议论，备顾问。
②少：轻视。
③私：私人关系。
④若：你。
⑤让：责备。
⑥乃者：最近。
⑦圣武：英明神武。
⑧望：比。
⑨垂拱：垂衣拱手。
⑩失：放弃。
参为相国，出入三年①，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较若画一②。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净③，民以宁壹④。”
【注释】
①出入：前后，首尾。曹参在任三年。
②较：明显。画一：指萧何制定的制度明确一致。画一即划一。
③载其清净：是说执行那种清净无为的办法。
④宁壹：安宁统一。
【简评】
萧何为相，已把制度制定得很好了，治国已有明显的实效，曹参继任，也不用搞什么改革，照萧何的办法接着做就行，这样，他也不失为历史上一位贤明的宰相。另外，汉初实行无为而治，由此也可见其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