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地说,当他们在我身边走来走去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想一把抓住首先走进我手边的四五十个人,把他们摔在地上。但是一想起我刚才吃过的苦头,也许那还不是他们对付我最厉害的手段,再则我也曾向他们表示过敬意(我这样解释我那卑躬屈节的态度),所以马上就打消了这种念头。同时我想这些人既然这么破费,隆重盛情地款待我,我自然也应当以礼相待。然而,暗地里我不由地惊奇这些小家伙竟如此大胆,在我一只手已松绑的情况下,敢爬到我身上,在我身上走来走去,在他们眼中我一定是个庞然大物,但他们没有丝毫畏惧。过了一阵子,他们看到我不再要肉吃了,一位皇帝派来的大官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位钦差大臣带着十二、三个随从,从我的右边小腿那儿走上来,一直走到我的脸面前。他拿出盖着国玺的圣旨递到我眼前,大约讲了十分钟的话,虽然没有发怒的表示,但是说话的样子很坚决。他不时用手指着前方,后来我才知道他指的是京城,离这里大约有半英里远,皇帝已经决定要把我运到那儿去。我回答了几句,但是没有用,于是我用那只没被绑着的手做了个手势,把左手放在右手上(我的手从钦差大臣的头上掠过,以免伤了他和他的随从),又摸了一下头和身子,表示我希望得到自由。他似乎完全领会了我的意思,因为他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并举手示意非把我当俘虏运走不可。不过他又做手势叫我放心,肉会让我尽吃,酒管我喝够,待遇会非常好。这么一来,我又起了挣脱束缚的念头。
但是,我又感觉他们射到我脸上手上的箭所引起的疼痛(这些箭伤都已经起了泡,而且有许多箭头还扎在里面),与此同时,我又注意到敌人的人数在增加,因此,我只有做手势让他们明白,他们爱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吧。是这样,“赫构"和他的随从才非常客气地、和颜悦色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我就听到大家一齐喊了起来,连声喊着“派扑龙·色兰",尔后就觉着左边有许多人在为我松绑,使我能转身向右,撒泡尿舒服一下。我撒了很多,使他们大为吃惊,当时他们看到我的举动,便猜出我要干什么,立马往左右两边躲闪开去,避开那股来得又响又猛的洪流。在我小解以前,他们在我的手上和脸上涂抹了一种香味扑鼻的油膏,几分钟之后,箭伤就不痛了。由于刚刚享用了一顿营养丰富的食物和饮品,精力得到了恢复,再加上刚才的种种境况,我不禁昏昏欲睡起来。后来我才得知,我大约睡了八个小时,实际上这也不足为奇,因为医生们奉了皇帝圣旨,先在酒里掺了一种安眠药水。
大概在我上岸以后躺在地上,被他们发现的那一刻起,就有专差报告了皇帝,所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于是立刻就开会决定把我用前面叙述的方法绑起来(这是趁着我睡着时干的),并给我送来丰盛的酒肉,同时准备了一台机器把我运送到京城里去。
他们的这个决定看来也许太大胆而且有危险,我相信在同样的情形下,无论哪一位欧洲君王都不会仿效他们的办法;不过我认为他们这样做是极为慎重而又大度的,因为这些人若是想在我睡着时用矛和箭把我杀死的话,那么我一感到刺痛,肯定就会惊醒过来,没准儿还会把我给惹恼了,使出蛮劲来,把束缚我的绳索给挣断了,到了那时,他们既没法抵抗,也就更别指望我的慈悲了。
这些小人都是最为出色的数学家,由于皇帝的提倡及鼓励,他们的机械学也发展到了完美的程度。这位皇帝是一位有名的崇尚学术的君王,他有好几部装着轮子的机器,可以用来运送树木和其它的笨重物品。他经常在盛产木材的树林里建造最大的战舰,有的竟长达九英尺,然后用这种装着轮子的机器把战舰运到三四百码以外的海上去。这一次他派了五百名木匠和工匠立刻着手建造他们最大的机器。这是一个木头架子,离地有三英寸高,大约七英尺长,四英尺宽,装有二十二个轮子。我听到的那阵欢呼,正是因为这台机器运到的缘故,好像是说,在我上岸四小时后,他们才开始动工。他们把机器运到与我身子平行的地方。但主要的困难是怎样才能把我抬到这架大车上。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竖起了八十根一英尺高的柱子。工人们用带子捆绑住我的脖子、手、脚和身体,然后用钩子把像我们的包装绳那么粗细的绳索和这些带子系在一起,同时把绳索的另一端缚在木柱的滑轮上。九百条大汉一齐动手拉这些绳索,大概不到三个钟头,就把捆得很紧的我抬上了机器。这些事都是别人告诉我的,因为他们在忙活的时候,我正睡得昏昏沉沉,掺在我酒里的迷药药性已发作了。一千五百匹高大的御马,都有四英寸多高,拖着我朝京城进发,我已经说过,京城离这儿大约有半英里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