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生命的故事
阿哈隆·阿佩菲尔德是一位亲身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磨难的犹太作家,可以说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希特勒反犹“大屠杀”的幸存者。1941年夏天,纳粹德国的战争机器开到了他 的家乡——地处中欧的布科维纳,那儿曾是犹太人和德国人、奥地利人、匈牙利人和罗森尼亚人共同开发的一片沃土,她的首府切尔诺夫策成了数百年来多元文化碰撞、融合的中心;她位于东喀尔巴阡山脉与德温斯特河的上游之间,曾是奥匈帝国的属地,二战期间被罗马尼亚接管,战后归苏联,现在属乌克兰共和国——当时他和他的父母亲正在乡下的外祖母家里度假,一阵枪炮声之后,他家里的亲人都成了战争的冤魂,只有他父亲带着他逃进了庄稼地里才大难不死,但那并不是劫后余生,噩梦才刚刚开始。他和父亲都进了集中营,所幸的是他长了一头的黄头发,相貌帮了他的忙,还能说一口流利的乌克兰语,他们家的保姆是乌克兰人,再加上他毕竟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因此没有引起德国人的注意,使他得以从集中营里逃了出来。但在战争的岁月里,一个富家的孩子瞬间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儿,他惊魂未定,只能到处躲藏、到处流浪,有三年的光景,他衣不遮体,钻山洞地窝、睡牛栏马厩,靠吃山里的野果子、田边地角收割未尽的庄稼充饥,一直熬到1944年苏联红军打过来,收留了他……三年的悲戚苦难,确实令常人难以想象。我永远不会忘记阿佩菲尔德和我谈起他这番经历时的眼神,那里面有惊恐有后怕;有迷惑有怅惘;更多的是愤懑和无奈。他告诉我,《翠莉》就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只不过在创作时进行了艺术加工,他不想让别人在读他的小说时有读他的自传的感觉,所以把主人公的性别转换了,这么一来就使得这个二战期间一个犹太孤儿的血泪哭诉更加哀惋动人了。
二战以前,在欧洲的许多地方,特别是在像布科维纳这种地方生活的犹太人,尤其是犹太商人,为了与当地的文化习俗融合,为了得到某种承认,往往都不再坚持自己的犹太教信仰,翠丽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已经不信教的犹太家庭里。她是这个家里的小女儿,是个智力偏低的孩子,读书成绩不好,在哥哥姐姐当中很不起眼。母亲出于信仰的考虑,抱着赎救的心理,专门为她请了个老师给她补习宗教知识,指望以此来带动她的学习,但无济于事。奇怪的是这位老先生却与这个平凡的小姑娘结下了不平常的关系,他教会她的祝祷词时时萦绕在她的心头,成了她日后战胜邪恶的力量源泉。战争突然降临,全家人抬着生病的父亲匆忙出逃了,留下她来照看家园。枪炮声中,她竟然安睡在杂物堆里,躲过了灭顶之灾,从此开始了三年多令人难以想象的流浪生涯。在头几个月里她战胜了恐惧,学会了爬树,下水,摘野果子充饥,学会了保护自己,逃脱了坏人的猥亵,还经历了首次月经来潮的打击。在当时的战争岁月里,不管是不是犹太人,村庄里的农户都不敢收留流浪儿,只有在村庄的周边地带或者村与村之间的结合部才有可能找到遮风避雨的地方,而这种地方往往又是盗马贼、麻风病人和妓女等遭人摈弃的异类的栖身之所。正是在这种地方,妓女卡特林娜当她是自己卖淫伙伴玛丽亚的女儿收留了她,在这儿她度过了一段留下美好回忆的日子;但是卡特林娜的健康每况愈下,没有客人上门,要诱逼翠丽接客,这样她就只得逃跑了。为了度过冬天,她羁留在一对老农夫家里干活,受尽凌辱,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于冰雪融化的时候再次逃跑。她在森林的边缘地带流浪时碰见了马克,他是从集中营里逃出来的犹太人。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忍饥挨饿地躲在山上的森林边上相依为命,度过了整整一个夏天;秋天的风雨无情地摧毁了他们的地窝,逼得马克下山去寻找食物,他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可怜的翠丽孤苦无告,在无望的等待中挨过了秋天。冬天来临,受不住严寒的威逼,翠丽下山到农家打工,冰天雪地里拖着怀孕的身子忍受磨难。春天来了,战争结束了,翠丽怀着对马克的思恋,加入了难民的队伍。这些幸存下来的难民骨瘦如材,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霉腐的恶臭,他们虽然劫后余生,却生不如死。翠丽拖着越来越沉重的身子,顽强地跟着他们一路往南去,路上不断地有人结束自己的生命来寻求解脱;但翠丽却愈发坚定地要把孩子生下来,怀着对马克的情感,对生命的向往。好心的犹太难民最后抬着她到了萨格勒布,等急救车把她送到战地医院,她的孩子还是胎死腹中。犹如恶梦醒来一般,她又随着人流来到了那不勒斯的海滩。犹太人期待着巴勒斯坦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