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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9章

于是,她忆起从前看过的书里的那些女主角,那些与人私通的多情女子,用修女般的嗓音在她的记忆里唱起歌来,令她着迷。这类恋人,她曾经那样羡慕,现在自己也置身其间,仿佛成了那些想像的一个真实部分,从而圆了青春时代久久萦绕心头的梦。而且,爱玛还感到某种报复的满足。她受的罪还不够么!而她现在胜利了,压抑已久的爱情,酣畅淋漓地一涌而出。她细细品味着,无怨无悔,无忧无虑。

第二天是在一种新的甜蜜中度过的。两个人海誓山盟。爱玛向他诉说自己的种种悲哀,鲁道夫则用一个个吻打断她。她眯起眼睛,凝神看着他,要他再叫一遍她的名字,要他再说一遍他爱她,他们还像头天一样,还是在森林里,在一个木鞋匠的茅棚里。棚壁是麦秸做的,棚顶低得直不起身。他们俩依偎着,坐在一张干树叶铺的床上。

打这天起,他俩天天晚上给对方写信,坚持不懈。爱玛把信送到沿河的花园尽头,放进河岸的缝隙里。鲁道夫来取信,同时把自己的信放进去;爱玛总嫌他的信太短。

一天早晨,夏尔天不亮就出门了,爱玛一时心血来潮,想立刻见到鲁道夫。她可以很快赶到拉于谢特,在那里待上一小时再返回永镇,人们还在睡梦之中。想到这里,她不免心急火燎,按捺不住;不一会儿,她就到了草场中央,头也不回疾步往前。

天方破晓,爱玛远远认出了情人的住宅,屋顶上的两个燕尾风标,在蒙蒙亮的半空中勾勒出黑色轮廓。

穿过庄园的院子,有一座建筑,想必就是宅邸。她长驱直入,见她到来,墙壁仿佛自动闪开似的。一座大楼梯笔直通向楼上的走廊。她拧动一扇门的把手,蓦地瞥见房间里首睡着个人。那正是鲁道夫,她不禁发出一声惊叫。

“是你呀!是你呀!”鲁道夫一迭连声说道,“你是怎么来的呀?……啊!你的裙子打湿了!”

“我爱你!”她用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答道。

头一次大胆行动成功了,以后每逢夏尔一大早出门,爱玛就赶快穿上衣服,蹑手蹑脚走下通到河边的台阶。

但是,倘若牛走的木板抽掉了,就得沿着河边的墙根走。河岸滑溜溜的,她用手抓住一把把枯萎的桂竹香,以免跌倒。随后要穿过新耕的农田,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小巧的靴子常常陷进泥土里。到了牧场,系在她头上的围巾迎风飘拂;她怕牛,便跑起来;跑到了,已是气喘吁吁,满脸绯红,浑身上下,散发出树木、青草和田野的清香。这时鲁道夫还没睡醒,爱玛就像春天的早晨一样,来到他的卧室。

沿窗悬挂的黄色帘子,无声无息地漏进凝重的,金黄色的光。爱玛眨巴眼睛,摸索着;挂在头发上的露珠,宛如一圈黄玉光晕,环绕脸庞。鲁道夫笑着把她揽到身边,搂在怀里。

过后,她把屋子仔细看个遍,打开一个个抽屉,用他的梳子梳头,对着他刮胡子的镜子端详自己。床头柜上,水瓶旁边有个大烟斗,跟柠檬和方糖搁在一起,她常把这烟斗叼在嘴里。

两人话别,足足需要一刻钟。每当这时,爱玛总是热泪潸潸,真想永不离开鲁道夫。总有一种身不由己的力量,把她推到他身边,竟至有一天,鲁道夫见她不期而至,不禁皱起眉头,看上去似乎不高兴。

“你怎么啦?”爱玛说,“不舒服吗?告诉我吧!”

鲁道夫终于严肃地说,她这样来访不太谨慎,会招人闲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