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点不错。”基督山说,声音已喑哑不清。
“先生,”马克西米利安揭开水晶罩,虔诚地吻了一下丝钱袋,说道:“有个人曾经触摸过这件东西,多亏了这个人的相救,家父当时才免于一死,我们才不致破产,我们的姓才不致蒙受耻辱。多亏了这位恩人,我们这些本已注定吸风饮露,以泪洗面的孩子,才能在今日听到有人对我们的幸福赞叹不已。这封信,”马克西米利安从钱袋抽出一封信递给伯爵,接着说,“这封信就是在家父于绝望中决定自尽的那一天,这位恩人写来的,这颗钻石是这位不知其名的恩人慷慨送给我妹妹作嫁奁的。”
基督山打开信,怀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心情读了一遍。读者都知道,这封信是写给朱丽的,署名是水手森巴。
“您说不知其名?你们一直不知道挽救你们的那个人是谁?”
“是这样,先生,我们不曾有福气同他握握手,而我们祈求上帝赐我们这样一个恩惠并不为过呀。这事的前前后后都像有人在跟踪指示,但神秘莫测,至少我们仍不知道其所以然,仿佛驾驭此事的是一只巫师魔手一般的手,我们肉眼看不见,但威力无比。”
“噢,”朱丽说道,“我没有完全绝望,现在我吻那只手触摸过的钱袋,但总有一天我会吻到那只手的。四年以前佩内隆在的里雅斯特——伯爵先生,佩内隆就是您刚才看到的,手里拿着铁铲的那位可敬的水手,他原来在船上当水手长,现在是我们这里的花工,佩内隆在的里雅斯特的时候,他在码头上看到有个英国人正要上一条游艇,他认出就是这个英国人在1829年6月5日来见家父,9月5日给我的那封信也是他写的。佩内隆一口断定就是那人,可是他不敢上去说话。”
“一个英国人!”基督山若有所思地说,朱丽每投来一个眼光,他的不安也就增加一分,“您说是一个英国人吗?”
“是的,”马克西米利安接着说道,“是一个英国人,来我们家的时候自称是罗马汤姆生—弗伦奇商行的代表,所以那天在莫瑟夫先生那儿,您说起在汤姆生—弗伦奇商行有您账号的时候,您看到我突然颤抖了一下。刚才我们已说了,这是1829年的事,看在苍天的面上,先生,您认识这位英国人吗?”
“可是,您不是对我说过,汤姆生—弗伦奇商行始终否认帮助过你们?”
“是这样。”
“那么,有可能这位英国人曾经受过令尊的恩惠,但令尊本人却不记得了,英国人借那商行之名来报答令尊,会不会是这样呢?”
“我们是可以做各种各样假设,先生,像这一类情况,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奇迹。”
“他叫什么名字?”基督山问道。
“他没有留下别的姓名,”朱丽说,两眼紧紧望着伯爵,“只是在信下边签了这样一个名字:水手森巴。”
“显然,没有叫这种名字的,这是假名。”基督山说道。这时朱丽更加仔细地看看他,想乘他说话时,从他声音里听出点什么来。“呃,”他接着说,“他的身材是不是和我差不多,可能稍高一点,但略微瘦一些,领结系得很高,衣服穿得严严实实,但是非常贴身,纽扣总是全扣着,手里一直拿着一枝铅笔?”
“啊,这么说,您认识他?”朱丽喊道,两眼顿时闪出喜悦的光彩。
“不,”基督山说道,“我只是猜想而已。我认识一位威玛勋爵,他常有这样的慷慨之举。”
“但他自己不露面!”
“他是一个很古怪的人,不相信有感恩的事。”
“噢,”朱丽紧握双手,怀着崇高的激情喊道,“那他相信什么?相信厄运吗?”
“他也不相信,至少我认识他的时候是这样。”基督山说道,朱丽发自肺腑的喊声扣动了他的每根心弦,“但可能后来事实使他相信感恩是有的。”
“您认识此人,先生?”埃马纽埃尔问道。
“噢,您真的认识他,先生?”朱丽喊道,“请您告诉我们,能不能带我们去找他?让我们见见他?能不能告诉我们,他在什么地方?马克西米利安,埃马纽埃尔,你们说,一旦我们找到他,是不是该向他表明人心懂得感恩?”
基督山感到自己已是珠泪盈眶,于是又在客厅中踱了几步。
“看在苍天的面上,先生。”马克西米利安说,“假如您对这人真的有所了解,请您把所知道的都向我们说说吧。”
“很遗憾,”基督山强忍住心中的激动说道,“如果你们的恩人就是威玛勋爵,恐怕你们永远见不上他了。两三年前我在巴勒莫同他分手,当时他正要动身去最为离奇怪诞的国家,我怕他是一去不复还了。”
“啊,先生,您太狠心了!”朱丽喊道。基督山的回答使这少妇大为骇然,她不禁泫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