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他说,‘这是科克莱斯刚给我送来的一卷100法郎,正好凑满我们预定赚的25万法郎。你肯不肯以后我们就守着这么一点钱过日子。你听我说,公司每年的行业额是100万,利润是4万法郎。假如我们愿意,一个钟头后可以按30万法郎把生意让出去。这是德洛内先生的信,他出这笔款买我们公司与他的合并。你考虑一下该怎么做好。’
“‘亲爱的,’我妹妹说,‘摩莱尔公司应该由摩莱尔家里的人经营,为让我父亲的姓彻底从商业的厄运中解脱出来,有这30万法郎不是很值得的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埃马纽埃尔回答说,‘但是我得听听你的主意。’
“‘啊,亲爱的,我的主意是这样,我们该收的款都已收齐,所有的期票也都已经付清,最后两星期的账可以了结,业务室也可以停了,所以我们应该结账,最后关门大吉。’他们说完就这么做了,当时是下午3点钟,3点钟零一刻来了一个客户,希望给两条船做保险,这笔业务可以得到15万法郎的纯利。
“‘先生,’马纽埃尔说,‘关于这笔保险业务,请您去找我们的同行德洛内先生洽谈,我们已经歇业了。’
“‘什么时候开始?’客户吃惊地问。
“‘一刻钟以前。’
“所以,先生,”马克西米利安微微笑了笑,接着说,“我妹妹和妹夫每年只有25万里夫尔的收入。”
听马克西米利安讲这些往事,伯爵心里越来越舒畅。这时,马克西米利安已讲完,埃马纽埃尔也穿着礼服,带着帽子走了过来,似乎已经知道客人身份,彬彬有礼地一鞠躬,接着陪伯爵在小花园里走了一圈后,领客人进了楼。
客厅里飘溢着一股花香,原来在一只大花瓶里插满了鲜花,花瓶是日本瓷瓶,瓶耳的造型朴实自然。朱丽这时已穿戴整齐,头发也梳得非常俏丽。这梳妆打扮用了10分钟的功夫。伯爵进到客厅时,她便过来招呼。客厅旁边的鸟笼传来啁啾的鸟叫声,蓝色天鹅绒窗帷镶着一串串的金雀花和金合欢花。在这小巧雅致的闲逸之室,所有的一切,从婉丽的鸟鸣到主人的盈盈笑脸无不洋溢着一种安谧的气息。伯爵一进入这小楼,就沉浸在幸福的气氛之中,所以在一番寒暄之后,他却默默无语地沉思起来,忘了大家还等着他重起话题。他意识到再不说话几乎要失礼了,于是努力从沉思中摆脱出来。“夫人,”他终于开口说道,“请原谅我如此激动,你们也许会觉得奇怪,因为我在这里所见到的安宁和幸福,你们都习以为常,但在我,这确实是十分新奇,知足竟也能在人的脸容上出现,以至于我只顾看您和您丈夫二位了。”
“是的,我们确实很幸福,先生,”朱丽回答道,“但是我们也吃了不少苦,很少有人像我们这样为幸福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伯爵的脸上露出一丝好奇的神情。
“噢,正如那一天夏托—勒诺对您所说的,这完全是一部家庭变迁史。”马克西米利安说道,“至于您,伯爵先生,您惯于看惨不忍睹的厄运和光彩夺目的喜悦,讲这些家中琐事就没有多大意思。但是,正如刚才朱丽所说的,我们也确实遭受过巨大的不幸,当然,这些不幸仅仅是我们一家的狭小天地而已……”
“那么,上帝如同对待众人一样,最终赐与你们安慰,补偿这些不幸,是吗?”基督山问道。
“是的,伯爵先生,”朱丽说,“我们是可以这样说的。因为上帝待我们好像对上帝的选民一样。为了我们,上帝还派了一个天使来。”
伯爵的双颊泛起一道红晕,他于是咳嗽了一下,借此摸出手帕捂在嘴上,掩饰他的激动。
“那些生于帝王之家,一生从无忧虑的人,”埃马纽埃尔说道,“他们不会懂得生活的幸福是什么。同样,那些从不曾在狂风恶浪的大海中,只得抱住四块木板以求死里逃生的人,也是认识不到晴朗的天空是多么宝贵。”
基督山默默站起身来,因为他一说话,那颤抖的嗓音会让人看出他这时的激动,于是他又慢慢地踱了几步。
“我们的摆设可能让您见笑了,伯爵先生,”马克西米利安说道,他两眼一直注视着基督山。
“不,不,”基督山说。他脸色苍白,一手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另一只手则指着一只水晶罩,原来水晶罩下面放了一只用黑色天鹅绒精心衬着的丝钱袋,他对青年说,“我只是看不明白这只钱袋是作什么用的,我看钱袋好像一边装着一张纸,另一边是一颗相当不错的钻石。”
马克西米利安的神情顿时显得非常庄重,他回答道:“这一件东西,伯爵先生,这是我们家最贵重的珍品。”
“是呀,这颗钻石是相当不错。”基督山说。
“啊,估计值10万法郎,不过我哥哥讲的不是这钻石值多少钱。他的意思是说,钱袋里装着的东西代表了刚才我们对您说的天使。”
“我不明白的正是这一点,可是我不该多问,夫人。”基督山一边欠身鞠躬,一边说,“请原谅我冒失,不过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是冒失呢?噢,正相反,伯爵先生,您使我们感到幸运,让我们有机会把这事情详详细细地说一说。如果我们把这钱袋体现的恩情当作秘密瞒住不讲,那我们也就不会把它放在外面给人看了。噢,我们真想告诉天下所有的人,也好感动我们那位不知其名的恩人,出来给我们露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