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撒腿往冬雨家跑。我没叫出租车,我怕那样会错过她,她是个节约模范,上哪儿都是骑车。我一路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今非昔比,当年我在学校的操场上跑,十几圈都不至于这样儿。不过那时候是期待梦想成真,现在呢?现在刚好相反,但愿现实是梦。娘的,这就是老了吧?你不能不佩服吴夜,他是从地球那边往这边跑呀,他已经跑了几十年!不过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我还爱着冬雨,否则我干吗为她担心?干吗我这么急切地想见到她?我开始跑得有些轻松了,就像某个除夕我跟着她的车轮印儿跑想追上她一样。我很高兴那样的心情又回来了,至少我期待着那样的心情能回来。我想:得了,我就再屈服一回吧,给冬雨赔个不是,听她一顿骂,像电影里常说的那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只要你还能受得了就再受一受看,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受不了了。你说吧,受不了什么?你受不了什么我就不干什么还不行?我想这我应该是办得到的……现在的问题是吴夜,吴夜怎么办?或者是,我拿吴夜怎么办?那个呆子!
冬雨家到了,楼前围了很多人。听说是电梯出了事,有个人从一层掉到地下二层去了。听说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刚走,那个人生命垂危。
“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
“肯定?”
“哥们儿,男的女的都是人!”
“对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不是女的就好,不是冬雨就好,虽然都是人。我往十三楼跑,冬雨家的门牌是1301。
在楼梯上碰见了张流。
“你怎么来了?”我问。
“出事了。”
“哦,我知道。冬雨在家吗?”
“已经去医院了。”
“去医院了?不是个男的吗?”
“吴夜,是吴夜。”
“吴夜?怎么回事?”
“吴夜来找冬雨,一脚踏进电梯,直接就掉下去了。”
“怎么会?”
“电梯没下来,可是门开了,里面是空的。”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张流陪我在楼梯上待了一会儿。
“冬雨呢,在医院陪着他?”
“对,陪着他,在医院的太平间。”
“你他妈胡说——”
“冷静点儿,你冷静点儿吧。”
“这是梦!这是梦对不对?”
“直接害死他的是我,是我给了他冬雨的地址。他等了冬雨差不多三十年。你知道那张照片冬雨是什么时候给他的吗?大串联的路上。你算算吧。”
“我知道,黄河边,下大雪的那天晚上。”
“你怎么知道,吴夜说他没跟任何人说过。”
“以后我再告诉你。”
“他等了几十年,走了几万里路,费尽周折终于走到了这儿,终于走到了离冬雨只差一步的地方。只差一步,可这一步竟是这样……听说那电梯从来没出过什么毛病。行了,我也得去医院了。你呢?”
在去医院的路上,我问张流:“要是一个人做梦,到死都没醒,你说,这梦还能算梦吗?”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