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曲，你说得对！不管干什么，得干出兴趣，干出精神才行！我这次到省里汇报，就是要反映一下这种情况，我想是会解决的。你放心吧，我回来后，一定给你们安排一下，不叫你为这个难了。”他接着安慰了曲善祥一番。这个老头儿好像很好说话，听说馆长要到省里汇报这些问题，眼睛里马上闪出了喜悦的光彩，感慨地说：“馆长，说不干，是假的，听见云板响，手都痒了！”他满心高兴地走了，孔令顺坐下来想了一会，又打开了箱子。
太阳光斜照在窗子上，屋子里开始闷热起来。孔令顺又取出了裤子，连看也没看，迅速地穿上了，满有精神地背起了背包，去赶九点半钟的船。
刚走出门，正碰着县剧团的副团长王三和。他把孔令顺拉到屋檐下，小声地说：“孔馆长，‘投资办好社’这个戏昨天夜里演出的情况不好，观众看了一会就都走了。这样不行啊，卖票很困难啦。……要说咱们馆里叫排这个戏，演员们倒是……”没等王三和讲完，孔令顺就好像明白了一切。他想了想说：“不要说了，我知道。我这次上省里就是要把这个情况汇报一下。戏不好就不演么！……”他沉吟了一下：“不过暂时不要停演，我明天就回来了，等我回来再说。”他就匆匆地向码头跑去。
码头上的人很多，有两条河运局的大帆船上已经坐满了人。孔令顺急忙跳上船，在舱边坐下，他担心这七十里水路，要走多半天。可是当船工拉起灰色的帆篷时，风帆鼓起了肚子，他放心了。因为是顺风，这就节省了他一半时间。
下午两点钟到了省会，孔令顺拐到书店溜了一圈，就径直到省文化局里来。孔令顺这个县的文化馆，在全省里曾得到过多次表扬，他经常来单独作典型汇报，因此他可以直拐到局长办公室。
局长办公屋是三间幽暗的中国式房子，他在门口悄悄停了停，就掀开了帘子，只见局长的目光和屋内电扇的冷风一齐向他的裤子扑来，裤子就抖动起来了。孔令顺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局长室里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省剧团里的导演，一个是省剧团里说京韵大鼓的曲艺组长刘连红。看起来他们正在争论什么问题，脸都涨得鲜红。局长见了孔令顺，略微从沙发上欠了欠身，指给了他一个凳子，让他坐下后，就又继续自己的谈话。
“我们不能光照顾市民的欣赏要求，还要看广大农民的喜爱。特别是在合作化高潮以后，我们说为农民服务，究竟怎样服务呢？那就要给他们演戏，演他们的事情。‘投资办好社’这戏，就正是火候。我虽然没有全看这个剧本，可从名子上听来，知道这个剧本抓的问题好。好处就在于能够密切配合当前任务。你们大概还不知道，现在不想向社里投资的社员可多啦！因此就要演这个戏！至于演员思想不通，说这个戏没法演，你们剧团可以作些工作，说服动员一下。”
孔令顺本来是坐在沙发后边，把裤子放在黑影里，刚定了定神，局长的话头却使他不安起来，他暗暗决定：不汇报他们县里演“投资办好社”这个戏的情况。
省剧团的导演看来对局长的话很不同意，他直爽地说：“演这个戏不但演员思想不通，我自己思想上也不通。我倒不反对配合任务，可是这里边实在没有戏。用一个多钟头时间给观众解释政策，过去咱们也有失败的例子，因此我觉得没有必要演这个戏！”他说话时很激动，孔令顺伸着脖子听着，不时投给他同情的眼光，又有些羡慕他，可是局长发怒了。
“唔！你也不同意，我就知道你不同意。那些人反对演这个戏呢？当然海这是个思想认识上的问题，说这个戏不好，那么农民为什么会欢迎它呢？嗯？”局长说到这里停了停，忽然想起了孔令顺，就回过头来笑着说：“你们县里不是最先排这个戏么？你可以说一说演出的情况。这很好，对我们这些长久脱离生活的人很好！”
孔令顺心跳起来了。
“这个戏……在我们县……”他觉得脑子乱烘烘的，可是他到底没有放掉这个机会，在稍稍停了一会后，就笑着汇报起来了。
“这个戏在我们那里演出很好。初上来，我们那里有些演员，也恐怕演不好。我就动员他们。我说局里推荐这个节目，就一定有研究。难道局长还没有咱们这文化水平高？前天演出一场以后，嗬！观众欢迎极了！第二天，排队买票！在县里呀，你们不知道，排队买票是很少有的事，可是这一回排队排的可长啦！从剧院门口，一直排到县联社门口，又从县联社拐弯排到县……”
“有没有具体反映？”局长打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