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地与大海
当西风掠过海的蔚蓝,
轻轻地吹拂着一艘艘
高傲的大船的风帆,
并抚爱着浪中的小舟;
抛下忧虑和沉思的重负,
我便慵懒得更为欢快,——
我忘记了缪斯的歌;
大海甜蜜的喧嚣更是可爱。
而当波浪拍打海岸,
翻滚着,浪花飞溅,
惊雷在天上轰鸣,
闪电在黑暗中闪现,——
我便会远离大海,
躲进好客的树林间;
我觉得陆地更忠诚,
我可怜那冷峻的渔夫:
他住在破烂的小舟上,
那小舟是盲目深渊的玩物。
我则在可靠的寂静中,
听着小溪流过山谷。
(刘文飞译)
缪斯
童年时代,我得到过缪斯的青睐,
她把一只七孔的芦笛交给了我;
面带微笑听我演奏,然后,轻轻地
按住芦管上鸣响的孔眼,
我柔弱的手指已经能够奏响
诸神所启示的庄严颂歌,
和弗利吉亚牧人平和的歌曲。
从早到晚,在橡树沉默的影子里,
我专心聆听隐秘女郎的授课;
而且,为了偶尔给我一个奖励,
她也会撩开可爱额际的秀发,
从我的手中接过那一管芦笛:
芦管就充满了天堂的气息,
我的心也因此沉醉于神圣的魔力。
(东方珏译)
短剑
为交给不死的涅墨西斯
林诺斯之神才把你铸就,
你是惩恶的短剑,自由的秘密卫士,
你是最后的法官,仲裁屈辱与冤仇。
宙斯的雷若沉默,法律的剑若昏睡,
你便会成为化作行动的诅咒和希望,
你便在王位的庇护下偷窥,
你便在华丽的服饰里潜藏。
如像地狱的冷光,如像天神的电闪,
你无言的剑锋在向恶徒的双眼刺射,
当他置身于自己的饮宴。
浑身战栗着,在环顾中忐忑。
你到处都能给他猝不及防的一击,
无论在陆地、海上、庙堂或在营帐中,
或者在幽秘难寻的古堡里,
在卧榻上,在他的家人当中。
神圣的卢比孔河在恺撒的脚下喧响,
强大的罗马崩溃了,法律垂首哀伤,
但热爱自由的布鲁图起义了,
你击倒了恺撒——他死时还拥抱着
庞贝那尊骄傲的大理石像。
暴乱的孽种掀起一阵凶狠的呼吼;
自由被砍去脑袋,在尸体上边
出现了一个丑陋的刽子手,
他手染鲜血,面目可憎而阴暗。
死亡的使徒用手指示意
向疲惫的冥王将祭品进献,
但最高裁判却指派了你
和欧墨尼得斯到了他身边。
年轻的正经人,命运的宠儿,
桑德啊,你的一生在刑台上燃尽,
但在你被处死的尸体里,
留存着圣洁美德的声音。
在你的德意志,你成了不朽的幽灵,
竟用灾祸威胁了罪恶的势力,
而在你那庄严肃穆的坟顶,
一柄无题词的短剑寒光熠熠。
(顾蕴璞译)
我再也不会有什么期待
我再也不会有什么期待,
我再也不会爱什么幻想;
惟有痛苦还伴随着我,
那是心灵空虚的果实。
在残酷命运的风暴下,
我鲜艳的花冠已经枯萎;
我孤独而忧伤地生活,
我等待:末日是否已来临?
就这样,忍受着暮秋的寒意,
仿佛听到冬天风暴的呼啸,
如同一片弥留的树叶,独自
在光秃秃的树枝上颤栗。
(汪剑钊译)
少女
我对你说过:当心那可爱的少女!
我知道,心儿会无法抗拒地被她迷住。
不慎的朋友!我知道,当着她的面,
不能看别的女人,把另一双眼睛盼顾。
失去了希望,忘记了背叛的甜蜜,
那郁郁沉思的青春只燃烧在她的近旁;
幸福的宠儿们,命运的亲信们,
都恭顺地把爱的恳求向她献上;
但高傲的少女憎恨他们的感情,
于是她垂下了眼睛,不看也不听。
(刘文飞译)
“我很快将沉默!……但在忧伤的一天……”
我很快将沉默!……但在忧伤的一天,
如果琴弦能以沉思的演奏向我回应;
如果那些青年默默地倾听着我,
为我的爱情那长久的折磨感到吃惊;
但是如果你自己,沉浸于感动,
在寂静中反复吟诵着那悲伤的诗句,
你就会爱上我的心灵那热情的话语……
但是如果我被爱上……哦亲爱的朋友,
请允许我用美丽情人神秘的名字,
使我的竖琴那道别的声音富有生气!……
当死亡的梦永远地把我笼罩,
请你在我的坟上满怀感动地轻喊:
他被我爱过,他应当感谢我,
为了那最后的歌声和爱情的灵感。
(刘文飞译)
谁见过那地方
谁见过那地方?自然的丰饶
让橡树林和草地生机蓬勃,
海水闪烁,不住地喧嚣,
爱抚着平静的海岸。
忧郁的雪花从来不敢光顾
月桂树掩映下的山冈。
请问:谁见过那迷人的地方,
我这无名的流放者曾在那里爱过?
金色的疆域,艾尔维娜的家乡,
我的愿望正在向你飞去!
我记得海边陡峭的悬崖,
我记得大海快乐的波涛,
记得影子和喧嚣,美丽的谷地,
还有纯朴、安静的鞑靼人家,
辛勤地劳作,敬爱互助,
生活在热情好客的屋檐下。
万物繁茂,景象怡人,
鞑靼人的花园、城市和村庄;
海波倒映着巨大的⒀遥
一片片船帆消失在大海的远方。
葡萄藤蔓悬挂着一串串琥珀,
牛羊在草地上嘈杂地游荡……
航海者眺望密特里达德的坟墓,
那里闪烁着夕阳的光芒。
坍塌的坟墓上空喧闹着桃金娘,
我能否透过幽暗的树林再度观赏
峭立的⒀遥碧海的粼粼波光,
以及仿佛欢乐一般明朗的天空?
莫非这生活的风暴不能平息?
莫非往昔的美丽再也不能重现?
莫非我再也不能走进甜蜜的影子,
让心灵在安祥的慵懒中进入梦幻?
(东方珏译)
第十诫
上帝啊,你这样告诫我,
不要觊觎别人的财产,
但你清楚我有限的自制力——
怎能把握温柔的情感?
我不会贪图他的村庄,
也不需要他的犍牛,
我平静地看待他的一切:
无论房屋,还是牲畜和奴隶,
一切赏赐我都不希罕。
可是,倘若他的女奴
十分迷人……主啊!我很软弱!
唉,倘若他的女友
十分可爱,像天使的化身,——
哦,公正的上帝!请原谅
我嫉妒朋友的幸福。
谁能控制自己的心儿?
谁能不去爱那可爱的人?
谁不祈盼天堂的享乐?
我眼瞅着,痛苦和叹息,
但我能恪守严格的义务,
不敢去满足内心的欲望,
我沉默……我暗自痛苦。
(汪剑钊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