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当我与一个人谈话时,我不知道我在与谁谈话,我不想、也无法想知道他是谁。没有无对话的抒情诗。而将我们推进交谈者怀抱的惟一的东西就是一种愿望,一种想用自己的语言让人吃惊、想用那预言的新颖和意外让人倾倒的愿望。一个不可拂逆的逻辑。如果我知道我在与谁交谈,也就是说我事先就知道他会怎样对待我所说的一切,而无论我说的是什么,我都无法因他的惊喜而惊喜,因他的欢乐而欢乐,因他的喜爱而喜爱。离别的距离会逐渐淡化一个亲近的人的特征。只有到那时,我才会产生一种愿望,向他道出那在他的容貌还历历在目时我无法说出口的重要的话。我试图将这一观察归纳为这样一个公式:交流的兴趣与我们对交谈者的实际了解成反比,与我们欲引起他注意的愿望成正比。声音效果没有必要去关心,它会自动到来。更该关心的是距离。与邻居泛泛而谈是无聊的。令人厌恶地在自己的心灵上无休无止地钻孔。而与火星交换信号则是尊敬交谈者、意识到自己天然正确性的抒情诗歌值得去完成的任务。诗歌的这两个卓越的品质是与“巨大规模的距离”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这一距离也应出现在我们和那未知的朋友交谈者之间。
我隐秘的朋友,遥远的朋友,
请你望一望。
我,这冷漠的忧伤的
朝霞的光芒……
我又冷漠,我又忧伤,
在一个早上,
我隐秘的朋友,遥远的朋友,
我将会死亡。引自俄国作家、诗人索洛古勃(1863—1927)的《无题》诗(1898)。——译注
这些诗句若要抵达接收者,就像一个星球在将自己的光投向另一个星球那样,需要一个天文时间。
因此,如果说某些具体的诗(如题诗或献词)可以是针对具体的人的,那么,作为一个整体的诗歌则永远是朝向一个或远或近总在未来的、未知的接收者,自信的诗人不可以怀疑这样的接收者的存在,只有真实性才能促生另一个真实性。
事情非常简单:如果我们没有熟人,我们就不会给他们写信,也就不会陶醉于写信这一行为所具有的心理上的新鲜和新奇了。
(安东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