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突然有了一阵响动。卡西迪先生一脚踹开了门,怀里抱满了大大小小的盒子。玛米冲了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她那只还完好的眼睛闪着爱情的光芒,就像一个毛利毛利人是新西兰一个民族的成员,是波利尼西亚—美拉尼西亚人的后裔。姑娘被她的追求者打昏了,拖进他的屋子后,刚刚苏醒过来的样子。
“嘿,宝贝!”卡西迪先生嚷着。他把那些盒子扔到地上,抱着她使劲地举了起来,“我弄到了巴纳姆贝利马戏团巴纳姆贝利马戏团是由巴纳姆,菲尼斯·泰勒(1810-1891),美国马戏团节目演出经理人,在1881年与其主要竞争对手合并形成的。的票,要是你扯开其中一个盒子,我打赌你还能看到你的丝绸内衣——哦,晚上好,芬克太太,刚才没看见你。老马特最近怎么样?”
“他很好,卡西迪先生,谢谢。”芬克太太说,“我得上楼去了,马特快要回来吃晚饭了。玛米,我明天把你要的图案带下来给你。”
芬克太太回到自己的公寓里,哭了一会儿。这是没有什么特别含义的哭泣,只有女人才能明白,不是出于什么特别的原因,说起来只会让人觉得可笑;这是在伤心的时候最绝望的哭泣,来得快去得也快。为什么马丁从不揍她呢?他和杰克·卡西迪一样高大强壮。难道他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她?他从不吵架,回到家就总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整天闷闷不乐。他是个不错的养家男人,可他却忽视了生活原本该有的情趣。
因为没有风浪,芬克太太的梦想之舟不得不停航了。她的船长只会在葡萄干布丁和吊床之间晃来晃去。要是他能打碎船骨或是时不时地在后甲板上狠狠地跺一跺脚,那该有多好!她还设想过会有愉快地航行,还能在快活岛的几个港口稍稍停留一会儿。可是现在,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她和她的拳击对手平淡地交手了好多个回合,却没有留下一处可以向人炫耀的伤痕,她决定认输了。有那么一会儿,她几乎开始讨厌起玛米来——可恶的玛米,她那些伤口和瘀痕,那些礼物和亲吻是她的药膏,她和她那好斗的、粗暴的、亲爱的伴侣在暴风雨中航行。
芬克先生七点到家。他对家务事痛恨极了。可除了舒适的家门口,他哪儿也不想去逛。他是那种坐有轨电车上下班的男人,就像是已经吞下了猎物的蟒蛇,或是倒下去的大树,只想舒舒服服地呆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晚饭好吃吗,马丁?”忙乎完晚饭的芬克太太问道。
“唔——唔——是的。”芬克先生咕哝着说。
吃完晚饭,他找出报纸来看。他没穿鞋,只穿着袜子坐在那儿。
来吧,新时代的但丁,为那个只穿着袜子坐在屋子里的家伙在地狱里找一个适合的角落吧!耐心的姐妹们出于某种联系或是责任已经受够了,不管他的袜子是丝的、纱线的、棉线的、莱尔线的或是羊毛的——难道就不能开始新的诗章吗?
第二天是劳动节。卡西迪先生和芬克先生要休息一整天。工人们要么参加游行狂欢,要么自己找乐子。
芬克太太一早就把卡西迪太太要的图案带了下来。玛米已经穿上了她的新丝绸衬衣,就连她那只受了伤的眼睛都勉强散发出了节日的光彩。杰克的悔改相当有收效,一天狂欢的计划已经诞生了,包括公园、野餐还有比尔森啤酒比尔森啤酒是一种捷克高级啤酒。。
芬克太太回到楼上时,心中涌起了一阵强烈的嫉妒。噢,多么幸福的玛米,她的那些伤痕和随之而来的补偿!可是难道只有玛米才能享受这样的幸福吗?毫无疑问,马丁·芬克和杰克·卡西迪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难道他的妻子就该永远都不挨揍,也得不到爱抚吗?突然,一个了不起的,叫人激动得喘不过气来的念头出现在芬克太太的脑子里。她要叫玛米好好瞧着,她的丈夫也会动拳头,而过后也许会比什么杰克要柔情得多。
节日对芬克一家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芬克太太把堆了两个星期的脏衣服塞进厨房的洗衣槽里,衣服已经泡了一整夜了。芬克先生坐在那儿看报纸,和往常一样,脚上只穿着袜子。看来劳动节又要这么过去了。
芬克太太心中的妒火越来越猛烈;而更猛烈的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如果她的丈夫不肯揍她——如果说他到现在都还不愿意显示出他的男人气概,他的特权和他对婚姻关系的兴趣,那她就必须迫使他尽自己的责任。
芬克先生点燃了烟斗,用穿了袜子的脚指头轻轻擦着另一只脚的脚踝。他享受着安逸的婚姻生活,就像布丁当中一块还没融化的羊油。他只想自由自在地坐着,读着报纸在想象中环游世界,听着妻子洗衣服肥皂水溅出来的声音,闻着已经结束了的早餐和快要来的午餐的香味——这一切就是他安稳的极乐世界。有很多想法他从没有过,尤其是打妻子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