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洽圭达继续谈话:他的祖先;佛罗伦萨新旧时代的户口。
我们血统的高贵,真是脆弱呀!在这地上的人们都以此为荣,因为他们的感情都不是健全的,但在我却已没有什么稀奇,因为在那天上的欲望是决不入歧路的,我却以在那里为荣,这个好比是一件外套,缩短得很快,假使不是每天有所增加上去。时间便像剪刀一般地腐蚀它的边缘。(门第之高贵甚易随时间成为过去,应不时加以发扬光大。外套者,一种身外之饰物,如不时加以增补,则不能经久也。)
我用“你们”二字开始我的话,这是在罗马首先使用的,可是现在它的居民却极少保存它了,(传说恺撒大权在握,身兼数职之时,臣下向彼进言则称“你们”(voi),但在但丁时代人民已普遍使用“你”(tu)矣。)当时贝雅特丽齐离着我们一些,笑了一声,使我想起那王后圭尼维尔第一次犯过的时候,那女侍的咳嗽声。(骑士朗斯洛与王后圭尼维尔恋爱,第一次接吻时其女侍在左近作咳嗽声以为警戒(见《地狱》第五篇),此处贝雅特丽齐作笑声,所以警戒但丁勿流于妄自尊大之举动也,如用“你”以代“你们”。)
我开始说:“你们是我的祖宗,你们使我有胆量说话,你们提拔我到这般高,超越了我的本身。欢乐之注入我的心中,像百川赴海一般,然而我竟能受之而不破裂,所以我更觉欣然。那么请你告诉我,亲爱的始祖,谁是你的祖先,你的儿童时代经过哪几年;请你告诉我圣约翰的羊圈,(指佛罗伦萨,因施洗者圣约翰为佛罗伦萨之保护神(见《地狱》第十三篇)。)那时他的势力所及是怎样,最著名的市民是哪几家。”
那灵魂听见我一番亲爱的话,好比着火的炭被风吹了,他的光辉更加旺盛起来,在我看来,他的光辉也更加美丽,在他发出一种比前更加和悦的语音的时候,但他用的不是现代的方言,(并非谓卡洽圭达全用拉丁语(见前篇),亦用古佛罗伦萨之方言也。但丁颇知口语若不被标准文学作品所固定,则其变化甚快(见其《俗语论》)。)他说:“从耶稣降生的告知,到我的母亲(她现在也为圣女了)把我推出腹外,这火球回到他的狮子,照明他的四足,已经有五百五十又三十次了,(“三十”毛抄本亦有作“三”者:火星周期约数为二年,较密数为六八七日,为但丁时代所已知者,由此再配以康拉德一一四七年十字军之役(见前篇)则推得卡洽圭达之生年:为一一六年(五百五十三的两倍),其从役之年龄为四十一岁,或为一九一年,其从役之年龄为五十六岁。前值较有威权,为多数注释家所采用。——“火球”指火星,其与“狮子星座”并无天文学上关系,或因二者均属勇敢之象征也。)我的先人和我所生长的地点,就在你们每年赛会最先踏入的最后一区,(佛罗伦萨旧分若干区,最后一区为圣彼得门区。每年于圣约翰节赛马,由西向东出发,经过城中心,踏入圣彼得门区,则首先接近者为卡洽圭达之住宅云。)关于我的祖先,听见这一点也就够了;他们是谁,他们来自何处,不说比说了还要有礼貌些。(但丁自信出自罗马高贵种族(见《地狱》第十五篇)但此处不言者,免犯骄傲之罪过也。)
“那时在佛罗伦萨从玛尔斯的石像到洗礼堂能够执戈之士,他们的数目只有你们现在的五分之一,(战神玛尔斯石像(见《地狱》第十三篇)在古佛罗伦萨之南界,洗礼堂在其北界,自南至北,可说包括全市面积在内。“执戈之士”指可以服兵役之壮丁。)但现在市民增加多了,有的从堪皮来,有的人从切尔塔尔多来,有的从斐基内来,不像以前直到一个小工人都是纯粹的了。(古佛罗伦萨以市民之纯粹自夸,后因邻邑之人迁入,人口增加至五倍;因此在其西,切尔塔尔多在其南,斐基内在其东之阿尔诺河旁。)唉!假使我说的这些人仍旧是你们的邻居,而你们的疆界不超越加卢佐和特雷斯皮亚诺,那就好得多了;(加卢佐在南,特雷斯皮亚诺在北,皆接近佛罗伦萨市。邻邑人迁入,市民增加,疆界扩大,但丁认为非福而今不如古。)何苦要他们在你们的城墙以内,忍受阿古里奥内或席涅人的臭味,他们诈伪的眼光多么锐利呀!(阿古里奥内的巴而独,及席涅的法却二人皆为律师,于一三二年叛白党而入黑党。巴而独于一三一一年为教长,曾令好多被流放者回国,唯明白宣布但丁不在其列。)假使那一种国民(他是地上最堕落的)对于恺撒不是像继母一般,而像慈母对于儿子,(“一种国民”指教皇,恺撒指皇帝,言教欲独揽政教两权,妨碍皇帝之行政,压迫与阴谋齐用,致生以下种种之混乱。(参见《净界》第六篇))那么现在在佛罗伦萨做着交易的某君,也许已经回到他的祖父求乞地席米丰提城堡了,(席米丰提为厄尔萨流域之堡垒,在佛罗伦萨之西南。“某君”指黑党一分子,但丁此处暗说教皇之压迫与阴谋。)蒙特木尔罗城堡也许还在伯爵的手里;(蒙特木尔罗为普拉托与皮斯托亚间之堡垒,伯爵不能抵抗皮斯托亚之压迫,一二五四年售于佛罗伦萨。)切尔契家族也许仍旧居住在阿科内教区内;(阿科内在西爱夫流域,佛罗伦萨之东北,为切尔契家族(白党领袖)发源地,与多那底家族为仇,因产生黑白二党(见《地狱》第六篇)。)无疑地,波恩戴尔蒙提家族还未曾离开瓦尔迪格莱维流域(瓦尔迪格莱维流域在佛罗伦萨南。波恩戴尔蒙提家族之一人于一二一五年被暗杀为佛罗伦萨一切内争之起源。)无论何时,人品混杂乃城市祸害的起源,一如人的肚子不能容纳太多的食物。盲目的牛比盲目的羊跌倒更快,常常一把剑的劈刺胜过五把。(力虽大,数虽众,苟无智勇以导之,则反为不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