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悲的消息最后传到我耳朵里。我听到后,并不是感觉心寒气馁,而是怒火中烧,气得我差一点跑到大街上大喊大叫,让人人都知道他如何欺骗和坑害了我。不过我还是尽量平息了怒火,琢磨出一个主意,决定当晚就干。我向我父亲的一个雇工要了这身衣服穿上,又把我如何不幸前前后后都告诉了他,求他陪我去城里找我那个仇人。他先是教训我,说这样做不仅莽撞危险,而且不成体统。后来见我主意已定,只好答应。照他自己的话说:打算陪我走到天涯海角。我急忙找来一个麻布枕套,往里塞了一身女人衣裳,几件首饰和一点现款,准备路上不时之用。我没向那个出卖我的使女透露丝毫风声,趁着夜深人静,悄悄走出家门,伴着我的只有那个雇工和满腔心思。我一路朝城里走去,恨不得插翅飞到,即便阻挡不了已成之事,至少问问堂费尔南多,他这样做究竟安的什么心肠。
“两天半之后,我到了地方。一进城,便开始打听露丝辛达父母的住处。我问到的第一个人,也不管我想不想听,开口就说个没完。告诉我那家在哪儿,他们女儿的婚礼上出了什么事,整个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到处三五成群地议论纷纷。他对我讲,堂费尔南多娶露丝辛达的那天夜里,新娘‘愿意嫁他’几个字刚一出口,就当场昏死过去。新郎上前想帮她解开前胸透透气,不料却发现了一封露丝辛达的亲笔信。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她不能做堂费尔南多的妻子,因为她已经许给卡尔德尼奥了(那人告诉我这位也是城里的名门子弟);她之所以对堂费尔南多说‘愿意’,是因为她不想违抗父母之命。他说纸条上大致就是这些话,显然姑娘早拿定了主意,婚礼一完就自杀;而且还说明了这样做的原因。看来这些话不是随便说说,因为听说在她身上不知什么地方找到一把短刀。一见露丝辛达居然瞧不起他,还想耍弄他,堂费尔南多哪里受得了!没等姑娘醒过来,他抄起刚找到的那把短刀上去就捅。幸亏姑娘的父母和其他在场的人动手拦住了,不然他还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还听说,堂费尔南多一转眼就不见了,露丝辛达第二天才醒过来,告诉她父母她其实是刚提到的那个卡尔德尼奥的妻子。我还听人说,举行婚礼的时候,那个卡尔德尼奥也在场。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未婚妻嫁了别人,一气之下离城出走,事先还给露丝辛达留下一封信,说既然遭到如此坑害,不如躲到远离尘世的地方去。
“这些事路人皆知,满城风雨。后来听说露丝辛达弃家离城而去,哪儿也找不到她的踪影,人们议论得就更热闹了。她父母都急疯了,也没办法把她找回来。我知道以后,心里不免活泛起来。即使再也见不到堂费尔南多,也比眼见他跟别人结婚好得多。就是说我眼前的路没完全堵死,事情还有希望补救。我觉得真是老天有眼,没让他这第二次婚事办成,这岂不是在提醒他,自己已经有了家室,别忘了身为基督徒,更应着力于灵魂得救,而不是肉体安逸。我翻来覆去琢磨着这些事情,分明是无人宽解,聊以自慰;其实早就活得厌烦了,还偏要靠诱人而渺茫的希望来苟且偷生。
“我找不到堂费尔南多,待在城里不知干什么好。正在这时候,听到宣读口头告示的声音,说是凡知我的下落者可得重赏,还详细描绘了年龄衣着各种特征;说我被那个同来的长工从父母家拐走。这个说法深深刺伤了我的心,这简直是叫我名誉扫地。本来私自出逃就足够招惹非议,现在又加上一个我始料未及的下贱同伙!一听这告示,我急忙出城,当然还是那个雇工陪着。他这时候慢慢不如当初应承时那么忠心耿耿了。因为怕被人发现,那天晚上我们钻进了深山。常言说,祸不单行,小灾还没过去,大难接着又来。都让我赶上了。那个规规矩矩的仆人,本来一直忠实可靠,一见这荒山野岭,我又只身一人,觉得有机可乘。与其说他是见色起淫心,不如说是他的下贱本性发作。他不畏神明、不顾廉耻、更不管我的尊严,公然向我求欢。他见我词严色厉地斥责他这无耻的妄想,便一改起初的涎脸纠缠,干脆动起武来。然而,天道公正,似乎从来都是眷顾和庇佑正义之举,这次及时助我一臂,使我一柔弱女子居然轻易将那人推下悬崖,究竟是死是活,至今不得而知。我当时又怕又累,可不知怎么变得那么灵巧,飞快地向山上跑去,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和念头:躲进深山,别让我父亲和他派来的人找到我。我就打定这个主意待在山里,已经不知过去几个月了。有个牧主雇我做工,把我带到尽里面的山坳里,这段时间我就一直给他放羊,设法独自一人满山游荡,免得让别人看见这一头长发,可是没想到还是叫你们认出了。其实,尽管我费尽心机,终归用处不大,因为我的主人早就猜出我不是男人,也像那个雇工一样生了邪念。可人不能回回福星高照、逢凶化吉,我这次也没恰好碰上悬崖峭壁,像对付雇工一样,把主人也推下去。我既无力抵抗又不愿顺从,还不如躲开他,重新隐蔽在这险峻荒凉的地方。所以,我又藏到这里,想用自己的叹息和泪水乞求上天怜悯我这遭难之人,要么启示我如何解脱,要么吩咐我葬身荒野。让人们忘记我这不幸的女子吧!我清白无辜,为什么要成为本土和外乡人们说道和议论的话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