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买了我们家所有的人,还给我们的亲戚送礼许愿。我们那条街上天天都像过节似的一片喜气洋洋,到了夜里,吹拉弹唱吵得谁也睡不着觉。我没完没了地收到一封封情书,也不知是怎么到我手里的。满篇的柔情蜜意、海誓山盟,往往是言语虽尽,余音缭绕。可这一切都没有打动我的心,反而叫我硬下一副心肠把他当死敌看待。他为了博得我的欢心所做的一切努力,最后完全适得其反。倒不是我讨厌堂费尔南多的气派和风度,也不是嫌他殷勤过头了。讲老实话,见自己竟博得一位名门公子的倾心喜爱,还真有那么点说不上来的高兴,那些写在纸上的奉承话看着也挺舒服。在这一点上,所有的女人都一样,无论美丑妍媸,我们都喜欢听人家说自己漂亮。不过我始终靠自己的尊严操守把关,更何况还有父母不停的忠告呢。他们早就看出了堂费尔南多的心思,因为他本人巴不得闹得满城风雨。父母告诉我,他们的名望身份就靠我的端正品行来维护,叫我好好想想我和堂费尔南多之间的门第之别。光凭这一点,可以清楚知道,不管堂费尔南多自己怎么说,他脑子里想的是称他的心,而不是如我的意。他们还说,只要我愿意,马上可以想出法子来打消对方的邪念,那就是立即把我嫁给我喜欢的人,不论本地还是外地的大户人家,任我挑选。就凭家里的财产和我的名声,这没什么难办的。父母如此切切实实为我着想,而且说得入情合理,我心里当然更有底了,所以始终也没答理堂费尔南多,连一点痴心妄想的余地也不给他留下。可他把我的自尊自爱错当成对他有意冷遇,反而越发煽旺了他那股邪火(我只能这么称呼他对我所打的主意)。他当初的想法要是规矩的话,你们诸位又上哪儿去听这故事呢?总之,堂费尔南多听说我父母正忙着给我操办婚事,即使不能完全打消他想强占我的念头,至少可以多一个人来保护我。这件事,不管他是听到的还是猜到的,反而更催着他一不做二不休。马上你们就知道了。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和伺候我的女孩在自己的房间里。门窗全都关得严严的,防备我的清白遭到无妄之灾。可饶是这样严加防范,又是夤夜深闺,不知怎么回事,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一见他,顿时吓得两眼发黑,舌头也木了,怎么也喊不出声来。其实他根本不会让我喊的。他走过来,使劲把我搂进怀里。我刚说了,我吓得木呆呆的,哪里还有力气挣扎。这时候他给我说了一大堆话,想想真不明白,他说谎的本事怎么这么大,硬是把瞎话编得跟真的一模一样。那坏小子眼泪汪汪地发誓赌咒,唉声叹气地剖明心迹。可怜的我,从来只跟家里人打交道,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听着他那连串的鬼话,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地竟然信以为真了。这并不是说他那些哼啊咳呀还有眼泪引得我可怜他了。这时候一时的惊慌失措已经过去,我便尽力使自己恢复平静,结果还真的不知从哪儿来了那么股劲头。我对他说:
“‘先生,要是一只凶残的狮子像你这样紧紧抱住我,说它可以放我走,但我必须说话行事不顾廉耻。你以为它办得到吗?办不到!因为我是我,绝不能变成别人。你要知道,我的身子虽然被你紧紧搂在怀里,可我的心里却牢牢把握住规规矩矩的想法,这和你的打算就相去甚远了!你要是横下心蛮干下去,咱们就等着瞧!我是你的下属,但不是你的奴隶。你的血统再高贵,也没有权力蔑视和玷污我这血统低微的人。我是乡下丫头农家女,可也懂得自尊自爱,一点不亚于你这位贵族老爷。我不害怕你的势力,不稀罕你的财产,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不在乎你的泪水叹息。我父母给我挑选的人不论具备上面的哪一条,我都会对他百依百顺、寸步不离。你现在想用暴力得到的东西,我完全可以很顺从地给你。我不一定要求合乎心意,但必须合乎礼法。我这番话的意思很清楚:除了我的合法丈夫,谁也甭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迷人的多洛苔亚(这是我这个不幸少女的名字),’那轻薄公子说,‘如果你就对这个不放心,瞧见吗,我把手伸给你,答应做你的丈夫。就让无所不知的苍天和你身边的圣母像当咱们的证婚人。”
卡尔德尼奥听说她名叫多洛苔亚,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他起初的猜测果然没错。尽管下面的事情他几乎全都知道,可他不想打断姑娘的话头,他倒要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说了几句:
“怎么?小姐你叫多洛苔亚?我听说过一个同名姑娘,说不定她的遭遇和你的一样凄惨。接着讲下去吧。待会儿我再告诉你一些事情,准叫你又吃惊又伤心。”
听到卡尔德尼奥说话,多洛苔亚才开始留意他那一身褴褛的古怪装束。她求那人,如果知道什么有关她的事情,就请快说。命运对她唯一的宽厚之处,就是让她有勇气忍受落到她身上的任何灾难,而且她坚信,不论发生了什么,也不能使她已有的苦难增添一分一毫了。卡尔德尼奥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