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曼却骑士在黑山的种种奇遇,以及他如何仿效“阴郁美少年”
阴郁美少年,阿马迪斯的雅号。苦修赎罪
堂吉诃德告别了牧羊人,又骑上洛西南特,叫桑丘随后跟上。桑丘老大不乐意,可也只好跨上毛驴作者还没记起桑丘的毛驴已被人偷走。。两人慢慢进入山上最险峻的去处。桑丘一心想跟主人说话,急得要死,巴巴地盼着他先开口,免得自己触犯禁令。可是一路悄然无声,他实在憋不住了,便对主人说:
“堂吉诃德老爷,请您为我祈祷一句,就打发我走吧。我想离开这儿回家去,跟老婆孩子在一起。我至少可以跟他们说话,愿意聊什么就聊什么。您老人家叫我跟着白天黑夜地在这荒山里转悠,又不许我随便跟您说话,这简直就跟把我活埋了一样。要是像鸡锁桑丘想说“伊索”。在世那样,老天让牲口讲话也行啊!心里想到什么,总算可以和毛驴聊上两句,遭再大的罪,也多少好受一些!这没日没夜地满世界乱闯荡,到处尽碰上马蹄子、大拳头、毯子兜人、砖头乱飞。这还不算,如今又得把嘴缝起来,心里有话不许说,像哑巴似的!这样的事可就太苦了一些,再安分的人也受不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桑丘,”堂吉诃德回答说,“你急着想打开我前些日子挂在你舌头上的那把锁。好吧,你就权当打开了,有话就说吧。不过先得讲明:什么时候咱们离开这山里,什么时候再锁上。”
“行啊,”桑丘说,“这会儿能说话就够了。以后的事儿,上帝会安排的。你这会儿给开了关,我可就敞开说了:您为那个叫什么来着?……马鸡骂杀王后操那么多心干吗?那个阿爸的桑丘顺口杜撰的人名。正确的说法就在下面堂吉诃德的话里。是不是她的相好又怎么样?您又不给他们判官司,犯不着管那些事。要不,疯子早把故事讲完了,咱们也省了挨这顿打,又是扔石头,又是尥蹶子,还给脑袋上六七拳头。”
“桑丘,平心而论,”堂吉诃德回答说,“你如果跟我似的,明白马达西马王后是多么正派多么高贵的女子,你准会说我太客气了,居然没有打烂那张亵渎神明的嘴。一位王后怎么能和一个大夫私通?想想都是极大的罪过,更何况大声说出来!故事里本来是这么讲的:疯子说的那个埃里萨巴特师傅是个头脑精明、颇有见识的人物,兼任王后的太傅和御医。怎么能说王后是她医生的情妇呢?这种胡说八道的人真该严加惩处。不知你看出来没有,卡尔德尼奥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所以你该懂得,他完全是在胡说。”
“可不是嘛,”桑丘马上接茬,“何苦把一个疯子的话当真呢!要是老爷您运气差点,石头不是打在胸上,而是打在头上,咱们可就热闹了!图个什么?就为那么个老天都不待见的太太!到末了,谁也不能把卡尔德尼奥怎么样,他是个疯子!”
“不管是疯子还是好人,只要牵涉到随便哪位女士的名声,游侠骑士都得跟他们计较,更何况事关马达西马王后这样高尚善良的王室人物呢!我特别看重她那难得的人品:她不仅相貌美丽,而且精明谨慎;她饱经磨难,始终坚韧不拔。她之所以能从容不迫地渡过种种难关,主要是得益于在她身边拿主意的埃里萨巴特师傅。大概就是因为这个,那些无知之辈、恶毒之徒才想当然地说什么王后是他的情妇。这纯粹是谎言!我再说一遍、一百遍、二百遍,凡是这么想这么说的,都是一派胡言!”
“我没这么想也没这么说,”桑丘赶紧搭茬,“各人自想办法,各家有啥吃啥。他们是不是姘头,自己会向上帝禀明。我刚收完葡萄,啥事也不知道。我可不爱打听别人的隐私:买了东西少给钱,口袋也说太丢脸。再说呢,我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不亏不赚多惬意!他们是姘头,又干我什么事?还说不定:明明没吃肉,偏抹一嘴油。更何况,谁能给野地安上门?连上帝还有人说闲话呢!”
“我的上帝!”堂吉诃德喊了一声,“你怎么一张嘴就是一长串蠢话,桑丘!你这连珠炮似的谚语跟咱们讲的事有什么相干?饶了我吧,桑丘,快闭上嘴。从今往后,专心赶你的驴子,少管闲事。你浑身的耳朵都给我竖起来听着:我过去、现在和将来所做的一切都永远在理,都符合骑士的规矩。这种事情我比世上所有的骑士都更明白。”
“老爷,”桑丘问他,“莫非骑士的规矩说了,我们该钻进这连路都没有的深山里,来找一个疯子?什么时候找到了,他说不定心血来潮,要把开了头的事干完;可不是把故事讲完,是接着拾掇您的脑袋和我的肋条骨,一直到砸个稀巴烂。”
“桑丘,我再说一遍:你给我闭嘴。”堂吉诃德说,“告诉你吧,我来这地方不光是为了找一个疯子,还打算干一件叫我扬名天下、流芳万古的大事。这件壮举就像一枚大印,真正的杰出骑士名分得由它来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