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在故事开头就告诉我露丝辛达女士喜欢读骑士小说,无须赘言,我自会看出该女子才智超人。若她不喜好此种意趣隽永的书籍,任凭阁下如何赞颂,我也看不到她有多少出众之处。因此,就我而言,不必多费口舌描绘她的容貌、身价和才智。只要得知她有这项爱好,我便能认定她是世间最美丽最聪慧的女子。我真希望您送去《阿马迪斯·德·高拉》的时候,捎带上另一部杰作《堂卢赫勒·德·希腊》。我相信露丝辛达女士一定会读得津津有味,比如达莱达和噶拉亚的故事,牧童达利内勒的连珠妙语,还有他那些牧歌里的佳句,再由他随意自如地一演唱,更是优美动听,意趣横生。我看迟早得想法弥补这个缺憾;其实也不费什么事,只要您劳驾跟我去村里走一趟,到时候我可以给您拿出三百多本书,都是我生活的乐趣、心灵的珍宝。噢,对了,我一本也没有了,全是那些存心不良的混蛋魔法师们捣的鬼!请原谅我违约打断了您的话。一听到骑士小说和游侠骑士这些事我就不能不开口议论几句,就像太阳光不能不把东西晒热、月亮光不能不把东西润湿一样。总之,很对不起,请您接着讲下去,这才是最要紧的。”
就在堂吉诃德说这些话的时候,卡尔德尼奥把头垂到胸前,似乎陷入深深的沉思。尽管堂吉诃德连说了两次,叫他接着讲下去,可他既不说话也不抬头。等了好一会儿,他才仰起头来说:
“我始终坚持一个看法:大流氓埃里萨巴特师傅是马达西马王后均为骑士小说《阿马迪斯·德·高拉》中的人物。的姘头。谁也不能让我改变看法,世上没人能做到!如果有人想法和看法跟我不一样,那他就是个混蛋!”
堂吉诃德一听,大为光火,又像往常那样赌起咒来:
“我他妈的发誓,这话不对!纯属恶意中伤,简直卑鄙之极!马达西马王后是皇亲国戚,怎么可以设想一位一品夫人竟和江湖郎中私通呢!谁的想法不一样,那才是满口胡言的大混蛋。我自有办法让他明白过来,骑马也行、下地也行,动家伙也行、动拳头也行,白天也行、晚上也行,随他的便。”
卡尔德尼奥紧紧盯着他看了半天,显然是疯病又犯了,怎能接着讲故事?再说堂吉诃德也不想听了,他正为马达西马的事生气呢。真是奇怪,他居然如此上心地护着那个女人,似乎她确实与自己息息相关。瞧,那些歪门邪道的书就把他弄到这步田地。刚才说了,卡尔德尼奥疯病复发,一听有人说他撒谎、骂他混蛋,还有别的不怎么入耳的话,哪里受得了,当即从身边拣起一块石头,照着堂吉诃德前胸扔过去,砸得他仰面倒在地上。桑丘·潘沙见主人吃了亏,攥起拳头就向疯子扑过去。褴褛人迎面给了他一拳,立刻把他打翻在脚下,又一跨骑了上去,痛痛快快拾掇起左右肋条。牧人上去帮忙,结果落了个同样下场。他把所有的人都打了个落花流水,这才最后撒手,没事儿人似的扬长而去,钻进了深山。
桑丘从地上蹦起来,见自己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打,气得不行,冲过去就拿牧羊人撒气。说是都怪他事先没有说清那个人时不时发疯,他要是早知道,就可以提前防备了。牧羊人回答说,他提醒过了,别人没听见,他有什么错。桑丘·潘沙又跟他论理,牧羊人也不示弱。你来我去,最后两人揪着胡子动起拳头。若不是堂吉诃德连忙劝解,两人说不定就互相撕了个粉碎。
桑丘紧紧抓住牧羊人,说:
“别管我,苦脸骑士老爷。这家伙跟我一样,也是村夫小人,没有受封骑士。如今我受了欺负,只有找他算帐。我想两人总算旗鼓相当,可以体体面面干一仗了。”
“这倒也是,”堂吉诃德说,“不过就我所知,刚才的事不是他的错呀!”
最后好歹叫两人消了气,堂吉诃德又去问牧羊人怎么才能找到卡尔德尼奥,因为他急于要知道故事的结尾。牧羊人说,我早就讲了,谁也说不清那人的窝在哪儿;当然,要是老在这周围转悠,发疯也罢,清醒也罢,总是能撞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