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思想旧也不要紧,也可以发表,因为现在是过渡的时期。现在纵有旧的思想,也可以叫出来,给大家看看。
可是旧的对于新的是不是全无意义吗?不是的,是很有意义的,有了旧的,才可以表示出新的来。有了旧的灭亡,才有新的发生,旧的思想灭亡,即是新的思想萌芽了,精神上有了进步了。故不论新的旧的,都可以叫出来,旧的所以能够灭亡,就是因为有新的,但若无新的,则旧的是不亡了。譬如人穿上新的衣服,但身子仍然是旧的,这是不能亡的好例。
我以为文艺这个东西,只要说真话,暂时总可以存在的,至于将来,可也不必管他。这时候是过渡的时代,不过新的运动应该要开始了。
我将来能不能有什么贡献,是不敢说的,但我希望以中山大学为运动的中心,同学们应该开头着手努力了。我觉得我是无力来帮忙的——我已无学问,又没有创作力,况且学问与创作力是不可以并存于同时间的。
我要做教员,我便不能创作;我要创作便不能做教员。编讲义的工作是用理性的,而创作需要感情。如今大编讲义用理性,明天来创作用感情,后天又来编讲义又变为用理性,大后天又来创作,又来用感情,这样放了理性来讲感情,或放了感情,便来讲理性,一高一低,是很使人不舒服的。
或者我将来的讲义编得不好,而创作也弄得不好,所谓一无所成,这是没有法子的事。
将来,广州文艺界有许多创作,这是我希望看见的,我自己也一定不站在旁观地位来说话,其实在社会上是没有旁观地位可说的,除了你不说话。我年纪比较老一点,我站在后面叫几声,我是很愿意的,要我来开路,那实在无这种能力,至于要我帮忙,那或者有力可以做得到。现在我只能帮帮忙,不能把全部责任放在我身上!我把他放下了,虽然他们要骂我,我也不管他。譬如抬一样东西,要把他抬得高高,我可以帮忙抬一抬,但要使他抬得高,必然要大家一起来抬才行的。
最希望的是,中山大学从今年起,要有好的文艺运动出现,这个对于中国,对于广东,对于一切青年的思想都有影响的。诸位青年创造力的发现,这对于我是觉得很有意义的。
我这次到广东,要说带了什么好消息来,事实上并不见得是如此,因此我很抱歉,无什么话可说,我只希望大家努力,至于努力的结果如何,是很难说的。可是大家做做总不会错,做起来总比睡着的好,像死般沉寂下去的好得多。永久的做,你做了更有人接下去,有什么思想,有什么意思,便发表出来,要这样不断地努力的干下去。我能不能这样做下去而有成绩,我自己不知道。诸君能够这样做下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这样不间断地做下去,将来一定有一定的收获了。有的人我很不赞成,他们做文艺的东西,做了二三年便不做了,画也画了几年便停笔了,这都是不好的。
诸位现在都不过二十岁左右,从今天起便努力继续地做,若到六十岁,有了四十年这么长久的时候,一定有一个有价值的结果的,若希望二年后便有成绩,这是很难的,结果必然会失望,但我们在短期内,虽没有好成绩,我们不要失望,我们只管做下去,我在广东一天,我有力可以帮忙诸位来研究与创作。
注释
①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中山大学《校报》第十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