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科波菲尔,”特拉德尔说道,“我已经这么做了,因为我开始意识到我过去不仅太孟浪,也很对不起苏菲。我对自己发了誓,不再有什么犹豫了;不过,我也很愿意向你这么保证。那第一次倒霉的债务,我已还清。我毫不怀疑,如果米考伯先生能还,他也一定会还的,有件事我应当说说,科波菲尔,那是米考伯的,我对其感到很高兴。这事和还没到期的第二次债务有关。他没告诉我。他没对我说那已有了准备,但他说会有准备的。喏,我认为这带有公平和诚实的意思呢!”
我不愿伤害我那好朋友的信心,所以就同意了。又谈了一会后,我们就去杂货店约请皮果提;由于很担心那财产在他买到之前会被别人买去,特拉德尔不肯留下和我共度那一夜晚,还因为那天晚上是他用来给这世上最宝贵的女孩写信的晚上。
皮果提为那几件东西讨价还价时,他是怎样在托腾罕路的拐角处盯着看呀;当皮果提说出一个价没得到反响后就慢慢朝我们走来,而那商人又妥协着喊她,她便又走回去时,他是多激动呀;这都是我忘不了的。谈判的结果是,她用相当便宜的价钱买到那几样东西,特拉德尔简直乐不可支。
“我真是好感激你,”听说那几件东西当晚就会送到他住处时,他说道,“如果我求你再帮一次忙,希望你不会把这看做胡闹吧,科波菲尔。”
我马上说肯定不会的。
“那么,如果能承你好心帮忙,”特拉德尔对皮果提说道,“现在先把那个花盆拿来。我觉得我喜欢亲自把它拿回去呢(因为这是苏菲的呀,科波菲尔)!”
皮果提很乐意为他把那花盆拿过来。他大大谢谢她一通,然后很充满爱意地捧着那东西走到托腾罕路上去了,他脸上的那表情是我平生见过的最欢天喜地的表情。
于是,我们回到我的住处。由于那些商店对于皮果提具有特别的吸引力,我走得很慢,不时顺她心意等她,并为她打量着橱窗的样子感到很有趣。就这样,我们走了很久才到阿德尔菲。
上楼时,我叫她注意克鲁普太太的机关一下全消失了,而且有刚走过留下的脚印。再上去点,我发现我外屋门大开(我先前已关起了),还听到里面传来声音。我们两个都很吃惊。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了,然后走进起居室。我们发现,在那里的不是别人,却是我姨奶奶和狄克先生。我见此多么吃惊啊!姨奶奶像一个女性鲁滨逊一样,坐在一堆行李上,她的两只鸟在她前面,她的那只猫趴在她膝盖上,她本人正在喝茶。狄克先生心思重重地倚在一只像我们过去常一起去放的一只大风筝上,他身边的行李更多!
“我亲爱的姨奶奶!”我叫道,“哈!多么意想不到的快乐!”
我们亲热地拥抱;狄克先生和我亲热地握手;正在忙着准备茶的克鲁普太太十分殷勤,她说她早料到,科波菲尔先生见到他亲爱的亲眷时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喂!”姨奶奶对在她的庄严前畏手畏脚的皮果提说道,“你好吗?”
“你记得我姨奶奶吧,皮果提?”我说道。
“看在老天爷分上,孩子,”姨奶奶叫道,“别用那个南海岛的名字称那女人了!如果她结了婚,也摆脱了那个姓——这真是再好不过了——你为什么不尊重她这种改变的好处呢?你现在姓——皮?”做为对那可恶的姓的一种让步,姨奶奶这么说道。
“巴吉斯,夫人。”皮果提行了个礼说道。
“好!这才像人的姓呢,”姨奶奶说道,“这个姓听起来你不像需要传教士什么的,你好,巴吉斯。我希望,你好吧?”
这些亲热的话,又加上见姨奶奶伸出的手,鼓励巴吉斯走过去握手,并行了礼。
“我们比过去老了一点,我知道,”姨奶奶说道,“我们以前只见过一次面,你知道。那时我们干了件好事!特洛,我亲爱的,再来一杯。”
我恭恭敬敬把茶递给一向身子挺得笔直的姨奶奶,然后鼓起胆子劝她别坐在箱子上。
“让我把沙发或安乐椅移过来吧,姨奶奶,”我说道,“你何必这么不舒服呢?”
“谢谢你,特洛,”姨奶奶答道,“我宁愿坐在我的财产上。”说到这儿,姨奶奶狠狠瞪着克鲁普太太说道,“我们不需要你费心在这儿伺候了,太太。”
“我离开前再给壶里加点茶好吗,夫人?”克鲁普太太说道。
“不用了,谢谢你,太太。”姨奶奶答道。
“要不要再拿块奶油来呢,夫人?”克鲁普太太说道,“要不要尝一只刚下的蛋?要不要我烤点火腿?科波菲尔先生,没有我可以为你亲爱的姨奶奶效点劳的地方吗?”
“没有,太太,”姨奶奶答道,“就这样很好了,谢谢你。”